一顿饭吃下来，两家人相谈甚欢，李慕和唐莉莉的妈妈甚至还互换了联系方式，约好改天一起去逛街。
吃完饭，送走了唐莉莉一家，顾晏舟和顾衡也开车将爷爷奶奶们送回了江城一中的家属院。
因为顾晏舟每周都会找人来打扫卫生，所以家里还算干净，鹿老爷子坐在客厅拉着鹿南嘉说了会儿话，就犯起了困。
他打了个哈欠：“小嘉啊，你自己等晏舟吧，爷爷要去睡一觉了。”
“好。”
鹿南嘉扶着鹿老爷子的胳膊把他送到了卧室门口，她看着卧室的门被缓缓关上，不由叹了口气，她坐回沙发上，关了电视，静静望着桌上空荡荡的果盘发呆。
老式楼房墙板间不够隔音，鹿南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先是听见爷爷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拉动抽屉的声响，过了两三分钟，又听见了爷爷沉重又无奈的叹息声。
鹿南嘉知道，他应该是在看奶奶留下的那封信。
鹿南嘉没过去打扰，她只转头望向了窗外。
夏日里，楼后绿树成荫，大树的枝杈随风轻晃，阳光将树影透射在白色的墙面上，光影浮动，一如每一年夏日宁静的午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鹿南嘉听见钥匙插进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回头望向门口，只见顾晏舟拎着半个西瓜走了进来。
鹿南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巴前面，示意他小声一点。
顾晏舟点点头，一边换鞋，一边小声问：“爷爷睡觉了？”
鹿南嘉点点头，她走上前，从顾晏舟手里接过西瓜放在了餐桌上。
“爸妈他们呢？”
“都睡了。”
“哦。”
顾晏舟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把西瓜放在冰箱里冻一会儿？”
“好。”
顾晏舟把西瓜从塑料袋里取出来，转身放进了冰箱的保鲜层，鹿南嘉站在他身后吹着冰箱里的凉风：“好舒服。”
顾晏舟温柔的笑着看了她一眼：“傻瓜，怎么不开空调？”
“爷爷吹不了太冷的风。”鹿南嘉打了个哈欠，她向顾晏舟张开了胳膊：“抱抱，好累。”
“不嫌热啊？”
“哥哥抱抱。”
顾晏舟啧了一声，宠溺的将她拥进了怀里，鹿南嘉搂住他的脖子：“把我抱起来，不想自己走路。”
“小懒虫。”
顾晏舟抱着她走回客厅，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坐下，鹿南嘉还挂在他身上，还不嫌热的把脸埋在了他肩上，手也不老实的揉着他的头发。
顾晏舟感觉她好像心情不好，但见她没主动说，自己也就没多问，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顺着她披散的长发。
好半晌，他听见怀里鹿南嘉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他低头看了看，只见小家伙竟攥着他的袖角，睡着了。
顾晏舟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也没乱动，只继续抱着她。
一阵暖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倒是难得带来了几分清凉，摆在电视柜旁墙角边的落地风扇蓦得转动了几下，哗哗作响。
安静了一会儿，吱嘎一声，鹿老爷子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看着顾晏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顾晏舟点点头，又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鹿南嘉，他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又取了条薄毯搭在她肚子上，怕她着凉。
他拿起手机，放轻脚步走进了鹿老爷子的卧室。
鹿老爷子背对着房门，面朝窗户坐着，背脊有些佝偻，听见顾晏舟的脚步声，他侧头慈蔼的笑了笑：“把门关好。”
顾晏舟关上房门，在他身边坐下。
“晏舟啊。”
“爷爷怎么了？”
“我最近总梦见小嘉她奶奶，有时候梦见的是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有时候又是她临走前的事儿，我在想，我是不是快要去见她了。”
“爷爷，您别这样说。”
鹿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一趟生命旅途走到了最终，到站就要下车了。可这几年，先是送走了几位故友，后来又送走了小嘉她奶奶，我一向自诩硬朗的身体也接连住了几次院，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鹿老爷子看着他叹了口气：“今年年前和我们一起住在养老公寓的杨红梅，中午午睡后就再没醒来。可明明那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约好说下午要一起去散步。但就睡了一觉，人就没了。她被抬走的时候，我走到边上，偷偷瞧了一眼，觉得在睡梦中离开实在幸运安详。如果我走到了那一天，也希望能这样离开，别像小嘉她奶奶似的，死在病床上。”
“爷爷，您答应过小嘉要再陪她久一些的。”
“是啊，我答应过，可生老病死这档子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但好在，我把小嘉托付给了你。晏舟你是个好孩子，爷爷很信任你。你能答应爷爷几件事吗？”
“爷爷您讲。”
“我这辈子就一个儿子不成器，我和他也指不定谁先送走谁。小嘉年纪小，遇见生死的事恐会被悲伤蒙住头脑，主不了事儿，所以爷爷能交代的人，现在也只有你了。等我一朝百年，你便帮我把我的骨灰和小嘉奶奶的骨灰一道带去海边，如果人家允许，请把我们一起撒进海里。不用买墓地，也无需衣冠冢，让我们尘归尘土归土。想我们了，就去海边看看，也挺好。”
“好，我答应爷爷。”
鹿老爷子轻轻握住顾晏舟的手，拍了拍：“还有一件事，你们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几十年岁月，再好的感情恐也会趋于平淡，生活里难免会有摩擦，小嘉又是个倔强的孩子，爷爷希望你答应我，如果一朝你们过不下去了，别互相伤害，平静分开，也别让你们的孩子像小嘉小时候一样，因父母离婚所累。”
“好。”
鹿老爷子望着窗外，沉默了良久，缓缓道：“我听别人说，鹿羽的情况不太好了？”
“嗯。我把他安置在了城郊的疗养院，有人照顾着，情况虽说难以好转，但好歹还吊着命。”
“真是活该，报应！晏舟，过两天你瞒着小嘉，带我去见他一面吧，再如何我也是他父亲，总得去看看他的死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