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去了黄泉边奈河口，不该变成生前最好的样子吗？”
顾晏舟想了想，笑道：“这个问题，或许以后咱们就知道了，总都有那一天的。”
鹿南嘉和顾晏舟回江城那日，刚下飞机就被李慕打电话叫回了江城一中家属院。
他们俩坐在鹿家的沙发上，被长辈们围在中间，顾晏舟神情淡定坦然，鹿南嘉却有些紧张的低着头。
李慕抱着胳膊坐在他们斜侧方的单人沙发上，皱着眉头，像是在极力抑制住愤怒的情绪，好半晌，她刚准备开口，就被顾衡打断了：“哎呀！你们这俩孩子，还知道回来，看把你们妈妈气得。”
鹿南嘉偷偷抬眸偷瞄了一眼顾衡，只见顾衡朝她使了几个眼色，鹿南嘉会意忙道：“对不起妈妈，是我贪玩，拉着顾晏舟多玩了几天。”
李慕瞪了顾衡一眼，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小嘉啊，妈妈不是说你们多出去转转不好，只是这婚礼日期迫在眉睫，拍婚纱照的时间也都是提前订好的，你们俩说说这要不是我催你们回来，我看你们是打算直接逃婚了。我知道你们嫌麻烦，但领了证总也是要办场婚礼的呀，你们现在年轻，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会后悔没穿过婚纱，没办过酒席。妈妈的用心良苦，你们该懂的。”
鹿南嘉察觉到顾晏舟想要开口说话，忙是用脚踢了踢他，示意他不要多言，小心被骂：“对不起妈妈，我们知道错了。拍婚纱照和婚礼的事，妈妈说什么是什么。”
李慕的脸色缓和了些：“这就对了，咱们前期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这一场婚礼啊，一定要圆圆满满的把它完成了。”
“好。”
李慕看向顾晏舟：“兔崽子，你听见了没？”
顾晏舟点点头：“听见了，您放心，一直到婚礼结束我和小嘉都老实待在家里。”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顾衡拍了拍李慕的肩膀，指着桌子上鹿南嘉和顾晏舟带回来的特产：“你瞧瞧俩孩子心里想着咱们呢！这大老远的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见气氛缓和了，爷爷奶奶们也忙是附和道：“是啊！让咱们来瞧瞧这都是些啥。”
鹿南嘉和顾晏舟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
拍婚纱照那天，一大早洗漱完，鹿南嘉因为担心穿婚纱不好看，连水都没敢多喝一口，只在顾晏舟的唠叨下，吃了半颗鸡蛋。
因为今年夏天实在太热，鹿南嘉也怕麻烦，所以他们把婚纱照的背景都定在了摄影棚里。
顾晏舟换好西装，造型师给他简单化了个淡妆，梳了下头发，他的造型就算做完了。
但身为婚纱照上绝对主角的鹿南嘉，她不论是换衣服还是做妆发都要更麻烦一些，顾晏舟也不急，他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和顾衡李慕还有爷爷奶奶们聊着天。
因为一会儿拍完他们俩的合照，还要再拍几张全家福，所以长辈们也都是盛装出席，鹿老爷子还在家人们的提议下，把老伴的照片也带了过来。
他把鹿奶奶的照片放在自己的身边，就好像她坐在这儿，也正在和他一起等着看他们的宝贝孙女穿婚纱的样子。
过了一个多小时，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了，鹿南嘉提着裙摆，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了进来。
顾晏舟看着她，一时有些失神，虽然他一直知道他的小朋友很漂亮，但穿上了婚纱的鹿南嘉着实又惊艳了他一次，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只想把她藏起来，一眼都不能让旁人多瞧了去。
李慕笑着瞟了眼目光有些发愣的顾晏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儿子！傻了？”
顾晏舟垂眸笑笑：“傻了。”
鹿南嘉走到他身前站定，低头看了看裙摆，问道：“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顾晏舟牵起她的手，一时有些词穷。
李慕走上前，弯腰帮鹿南嘉理了理拖地的裙摆：“当时我还担心这裙子太素了，没想到上身效果这么好。”
顾衡扶着鹿老爷子也站起身走了过来，他打趣李慕道：“要依着你的眼光选，那指定要往婚纱上镶一身钻石，花里胡哨不说，估计还重得要死。”
李慕不屑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就你长嘴了，花里胡哨怎么了？美的形态是多样的，想怎么着怎么着，要你管。”
“你眼光差，还不让人说了。”
李慕哼了一声：“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就是眼光差，要不当年也不能嫁给你。”
顾老爷子看着他俩叹了口气，用拐杖指了指门口：“再吵，出去吵，吵完了再进来。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是当人家爸妈的人了，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鹿南嘉看着顾晏舟耸了耸肩膀，顾晏舟笑着看着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烧：“穿高跟鞋累不累？”
鹿南嘉点点头：“但你别说，一米七的视野是蛮不错的。下次我一定要挑战一下二十厘米的高跟鞋，看看一米八的视野。”
鹿老爷子抱着老伴的照片，站在旁边笑道：“二十厘米的高跟鞋，我的乖乖，你不如直接搬个板凳踩着，那还站得稳当。”
鹿南嘉嘿嘿笑笑，抬头比了比自己和爷爷的发顶：“爷爷你看，我现在可和你差不多高了。”
鹿老爷子有些傲娇的咦了一声：“那还是差一点的，爷爷到底要比你高一些。”
鹿南嘉不服气的又点了点脚尖。
顾晏舟扶着她：“你小心点儿，别摔着了。”可他话音还没落，鹿南嘉一个没站稳，就朝他倒了过来，顾晏舟忙是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撑住了她：“都说了，让你小心点。鞋跟高，回头再崴了脚。”
鹿南嘉借着他的力道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纱：“我知道了，别念叨我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摄影棚那边也布好了景，摄影师准备就位了，工作人员来叫他们过去拍照。
鹿南嘉被顾晏舟牵着慢慢走了过去，遇见台阶时，顾晏舟会稍稍停顿一下，弯腰帮她提起裙摆，让她注意脚下，所以鹿南嘉一路走得很是稳当。
置景所用的玫瑰花，都是顾晏舟叫人从他给鹿南嘉栽种的玫瑰庄园里采摘运过来的，整个影棚里都是花香，他们站在花海里，好似身在画中。
正拍着照，不知何时，从窗外飞进来了一只蝴蝶，它正好落在鹿南嘉的发顶，震颤着翅膀，微风浮动，她伸手，蝴蝶便落在了她指尖，也不着急走，只将自己也当成了他们婚纱照的一部分。
顾晏舟也垂眸看向蝴蝶，他和鹿南嘉对视了一眼，笑着小声道：“我的宝贝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你也值得。”
最后在拍全家福时，鹿南嘉和顾晏舟换下了婚纱，他们穿上了和长辈们衣着搭配的旗袍和长衫，一左一右站在顾衡和李慕身边。
爷爷奶奶们坐在椅子上，鹿老爷子身旁的空椅子上，还摆着鹿奶奶的照片，正准备开拍时，那只陪鹿南嘉和顾晏舟拍了婚纱照的蝴蝶，又不知道从哪儿飞了出来，它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落在了鹿奶奶的照片相框上。
拍完照，摄影师问，要不要把全家福里，落在鹿奶奶照片上的蝴蝶去掉，鹿老爷子摇了摇头，小声道：“留着吧，兴许真是她回来参与我们的喜悦了，算个念想。”
晚上回到家，鹿南嘉又从袋子里翻出了顾晏舟今天穿的淡青色长衫，说什么都要让他再穿一次，顾晏舟无奈笑笑，听话的去衣帽间，换上了长衫。
鹿南嘉又找了一块怀表别在了他的衣襟上，顾晏舟低头看着她，问道：“好看吗？”
鹿南嘉认真点了点头：“特别好看！比你穿西装好看一万倍。”
“这么多？看来我平时穿西装是不好看了。”
“谁说的，你穿什么都好看。但穿长衫，汉服更好看，特有气质，我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你生气了，一定不能多看你这张脸。”
“为什么？”顾晏舟摸了摸她的头。
鹿南嘉仰着脸，朝他嘿嘿笑笑：“因为我怕我会心软，美貌如果能杀人，顾晏舟你一定是顶级杀手！”
顾晏舟也没忍住笑了：“天天被你这么夸，我都开始有点儿盲目自信了。”
“才不是盲目，你就应该自信，你现在的打扮真的特别像从民国时代穿越过来的人，是那种百年书香门第，进步青年，儒雅绅士，超级好看。”
“没词了？”
“嗯。”鹿南嘉拉着他的手，把怀表递给他，然后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又往穿衣镜前走了两步：“你自己看看，多好看啊！真不是我吹，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还有文人骚客动不动就说什么要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若美人都似你这般，我也愿倾倒。不对，我现在已经倾倒了。”
顾晏舟听鹿南嘉夸自己夸的多了，其实心里没什么波澜，但见她喜欢也开心，也就愿意配合她闹。
鹿南嘉拉着他走进了书房，一边拿着相机，一边指挥着他站在书架前摆姿势动作，顾晏舟听话配合着，时而低头翻书，时而看看怀表，偶尔转身，听她叫自己一声，故作不经意的回头。
鹿南嘉把这些瞬间都装进了自己的镜头里。
最后还是她实在拍不动了才放过顾晏舟。
顾晏舟换完衣服出来，就见她坐在床边，拿着相机正在翻看刚拍的照片，他在她身旁坐下，凑近过去，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拍得还不错。”
“是吧！我从第一次进你的书房开始，我就觉得特别适合在那儿取景给你拍一套复古的照片。而且给你拍照还特别省心，我只需要后期调个光线颜色，你本人都不需要修图。”
“这么好啊？”
“嗯。”鹿南嘉点了点头，继续往后翻照片：“我一会儿能不能往朋友圈里发几张。”
“可以。”顾晏舟亲了一下她的额角：“宝贝。”
“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拍？或者我们拍合照，我不喜欢照片上只有我自己。”
鹿南嘉笑笑：“今天拍照太多，我累了，不想出镜，但我又想给你拍照，所以只能劳烦顾老师大人有大量做个独身模特啦！我现在好想看见你穿婚服时的样子，春风得意马蹄疾，翩翩俊俏的顾家少年郎。”
“中年了。”
鹿南嘉啧了一声，她放下相机，转头看向顾晏舟，轻轻捧住他的脸：“谁说的，这张脸我看就只有十八，我的人，我说你是少年，你就永远是少年，是我最喜欢的少年。”她凑近认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请问这位少年，你可愿娶我为妻，共赴白头？”
“求之不得。想看婚书吗？”
“嗯？你写了？”
“嗯。在床头柜的抽屉了。”
“藏得够隐蔽的呀。”鹿南嘉放开他，打开床头柜，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红纸。
她打开，是顾晏舟的字迹，写的也不过是她很耳熟的一段誓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莫名的有些触动。
顾晏舟这个人，真的很细节，凡是别人有的他就要给鹿南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给他的小朋友。
鹿南嘉小声念了两遍，夸道：“你的字真好看！”
“只是字好看？”
“都好看，人也好看，反正什么都好看！顾晏舟，我现在不太排斥婚礼麻烦了，我觉得那天肯定特别好，我们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幸福下去，对吗？”
“对。”
顾晏舟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会一直很幸福，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喜欢的，我能给的，全都给你。”
“好呀，那明天你换身衣服，再让我拍次照。”
“这么快就提要求了？”
“先记着嘛！我怕你说的话有时限，过期不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