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晴在敲开那扇房门之前,从袖袋之中掏出了一块黛色面纱,从容地挂在了耳后,隐去了自己的面容。
待得一切都收拾的停当了之后,铁峰得了自家夫人的旨意,两步走到了那房门之前,叩响了那扇门。
门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声,却是过了好半晌也没有人来给他们开门,铁峰等的不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敲了一遍。
这一次门内倒是安静了,铁峰刚想再去敲门,却被谢晚晴一把拦了下来,示意他耐心等待。
一时之间,房门内外,两边谁也没有动作,皆是在心中评判着对方是何来路,该作何应对。谢晚晴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比的就是谁先按捺不住。
果然,谢晚晴与铁峰两人在门外等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之后,那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被人缓缓推开了一条小缝,自那门后露出来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门外这两人。
谢晚晴见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便将眼神放得柔和了些,轻声道:“烦请小哥开门,我此番有事要与你们屋中之人商议。此番前来只带了随从一人,还请你进去说明。”
“你…你等一下。”那少年听了这般和风细雨的声音,一张稚气尚存的脸上蓦地便腾起了红云,手上也失了分寸,“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屋门,想来应该是通报去了。
谢晚晴有耐心地很,楼下和房檐上她早已暗中布置了大批人马,不怕这些金人跳窗逃走,左右这整间屋子如今只剩下了房门这一个出口,她只用在这里安心等着便是。
屋内穿来几声低低地争执,谢晚晴听力极好,虽说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里面商讨些什么,不过大致也猜的出。争执过后,又闻屋内有窗户打开又合上的细碎声响。
谢晚晴隐匿在面纱之下的面容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想来屋内之人到此时,也该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了。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只是这次却不是方才那个稚气少年,而是一个长相颇具异域风情的老者。
他虽着一身中原长衫,但不论是神情还是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轻而易举地暴露出了他并非中原人的事实。
“进来吧。”那老者显然是常年混迹此道,眼神之中闪烁着精明算计与小心翼翼,他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走廊,确定了走廊之中除他们两人外再无旁人之后,才让出了门口的道路。
“多谢。”谢晚晴微微颔首。
她可是个很讲礼数的人,起码表面的功夫要做到位嘛。既然此番她是来收买人的,自然要和善些,不然吓到人家可就不好了。
进去之后,谢晚晴方才发觉这间屋子的格局可是暗藏乾坤,表面上瞧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厢房,可她从小就在侯府长大,机关暗格这些东西自然也是接触了不少。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就看出了三个暗间并了两处暗门。
啧,原本她还在奇怪这小小一间屋子是怎么睡下了十来人的,却原来是屋子自有妙处。
万福楼这间房,还真不是给一般人准备的。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原木高脚桌并了三四把不带靠背的椅子,另有两把太师椅摆在一侧。小小一间屋子由一张屏风自中间隔成两半,一般用餐,另外一半就寝。
此时那两把太师椅上端坐了两名中年男子,四道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直勾勾地射向了谢晚晴和铁峰两人,而初次为他们开门的那男孩则低着头坐在高脚桌旁。
但谢晚晴心中清楚的很,若是自己认为这间屋子里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话,自己可就真的是天真到傻的地步了。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恐怕这屋中此刻有不下十双眼睛正在打量着她,且这些目光必然不会非常和善,只怕是杀气腾腾。自己一旦露出些许破绽,立时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思及此处,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装出一副自信且放松的神态,缓步走到那高脚桌旁,拉开了其中的一把椅子,坐在了那男孩的身侧,正对着那两把太师椅的位置。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谢晚晴轻笑两声,低下头用手轻轻叩击着桌面:“今日我来拜访各位,自然就是已经弄明白了各位的身份的。”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也不好继续藏着掖着了,便就告知你们,我呢,正是安阳侯府嫡女,如今韩将军的正妻。”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哗然,太师椅上那两名男子的表情变了又变,简直像是变脸一般,精彩的很。
就连铁峰一时也没搞明白为何夫人要如此坦荡。那韩灏是什么人物?他可是大楚的将军,且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他简直就是后金的眼中钉,心头刺,必是要除之方能后快的人物。
如今夫人开口便点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不就相当于直接把将军的软肋往敌人的手里送么?铁峰当真是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谢晚晴也不抬头,只是神情慵懒的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不急不徐道:“不过各位也不需要动什么歪心思,我既然敢如此坦荡告诉你们,自然是有法子让你们没法挟持我。”
坐在左边那把太师椅上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冷冷道:“将军夫人今日大驾光临,只身涉险,只怕是早有准备了吧。”
“不错。”谢晚晴抬眼看向对面那两人:“我今日是来与各位做生意的。”
那两名后金男子面露狐疑之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左边那男子开了口:“不知夫人这单生意,是怎么个做法?”
“我自是知晓你们后金人,各个都是硬汉,断不会做那等背叛国家的龌龊事,所以我的要求自然也不会过分。”谢晚晴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我想知道,谢晚芸许诺了你们什么?”
铁峰一直站在谢晚晴的身后,听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夫人的目的。
谢晚芸的为人,想来不仅是大楚人对她有意见,后金人应当也是多有不满。只不过谢晚芸身为他们为数不多的处于高位的棋子,他们也是不得不用罢了。
可夫人直接点明自己已然知晓了谢晚芸的身份,那么不论今日这笔交易成功与否,后金人都必然是不敢再继续放心的用谢晚芸了,这就等于同时断了谢晚芸在大楚和后金两边的路。
再加上那些后金人此时已然知晓了夫人的身份,自然晓得夫人身份尊崇,既然谢晚芸这枚棋子已然是废弃了,若是他们配合夫人来个反戈一击,夫人给的好处与他们而言便是意外之财。
铁峰是了解谢晚晴的,她定会许给后金人好处,利用的便是他们的贪婪,最后再设个计中计,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一来,也能除了这些大楚内部后金的蛀虫。
前前后后梳理一番,铁峰心下便已了然,他不得不佩服起谢晚晴的心思之缜密。
看来啊,能被自家将军看上的女人,当真不是寻常的庸脂俗粉。
那两名男子应当是屋中这一群后金人的头目,他们小声地交流而了一番,最后两人像是下定了决心,皆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仍旧是左边那人开口,他看了一眼谢晚晴,又低下了头去,咬牙道:“谢晚芸那女人答应了我们,说她能弄到皇宫里的边界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