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恍若隔世。叶灵煊稍微动了动身子,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特别是左臂上,像被人开过口子一样。她倒吸一口凉气,放松了呼吸,把袖子挽起来后,骇人的伤口在她的视线里暴露无遗。这……这怎么回事?她昨晚过得浑浑噩噩的,浑然不觉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凰绮嫣走进来,把手中端着的饭菜放到桌上。“起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的手是怎么回事?”
凰绮嫣扫了她手臂内侧那倒骇人的伤疤,淡然道:“为了救你一命,给你放血,枕边有霜瑕膏,自己用。”
霜瑕膏对于外伤是很有效果的,抹上就不会留下伤疤痕迹,道修界每天打打杀杀的,身上肯定是布满了可怖结痂,炼药师会弄出这么个东西出来,也是时代的推动。不再多问,叶灵煊抹了霜瑕膏,就下了床坐到桌边吃早餐。“我还要去监工,吃完了自便。”
凰绮嫣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逗留的意思,叶灵煊也不跟她客气什么,等她一走,立刻以气吞山河之势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全程不足十分钟。虽然吃饱喝足了,但她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躺一下。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灵煊想都没想就朝外面的人甩了一句:“凰绮嫣不在。”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叶灵煊朝外望了一眼,发现是沙梦云。她很奇怪,神神秘秘的,一脸严肃,见房间里就只有叶灵煊一人,再次确认般问道:“二师父真的不在?”
叶灵煊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沙梦云这种耿直女孩自己应该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刚出去,说是去监工了。”
得到肯定答复,沙梦云进来也不说话,拉着叶灵煊就往外边去。“我现在身上很痛,能让我先休息一下吗?”
沙梦云不理会叶灵煊的请求,拉着她来到了封离的房间,封离和萧彧宸也在这里。三人沉默不语,房间里面的气氛十分怪异,叶灵煊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搞什么鬼,环视了房间一圈,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人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她走近一看,发现是夜君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叶灵煊靠得更近些,把手搭在他的手腕内侧,指尖传来刺骨的寒凉,她不安的皱着眉,转而按了按他的手腕。他的身体不仅冰凉,而且还很硬,像一块冰石一般。这是尸僵?脉搏没有跳动,她把手指放到他的鼻翼下,那里也没有了呼吸。可还是感觉哪里好奇怪?她重新按了一下夜君泽的脸,他的身体僵硬得不像话,尸体冰冷的温度也超出一般的死尸。“他怎么了?”
封离闲闲的开口:“死了。”
“废话,我是问他的尸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萧彧宸走过来,语气冷漠:“为了保持他的尸体不腐,我把冰言碎寒咒放到了他的身体里。”
叶灵煊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夜君泽身上,故意无视萧彧宸,与他错身而过,走到桌边坐下。“谁干的?”
她随口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看我干什么,谁干的都不可能是我干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昨晚她可是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的,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复发。一想到她中的这毒,叶灵煊立刻提气查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好,除了手臂上的那道疤,没有任何损伤,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那毒药只是一次性的吗?还不致死?荆皓华会那么好心?不过他应该不会让她死吧,毕竟他说了他要娶她,她死了他娶谁去。沙梦云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真的是你。”
“……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沙梦云把昨晚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叶灵煊,叶灵煊始终冷静的面容在得知夜君泽是她的亲哥哥时才有了些波动。她的目光重新望向躺在床上的夜君泽。张达齐口中的那个小男孩……他现在就躺在那里。他是为了她才躺在那里的。经沙梦云这么一说,她的脑子也开始变得清醒。将荆皓华向她投毒的事和那天晚上萧彧宸提到过的周朝遗民的事联系起来,她也看清了荆皓华的真面目。他说他要娶她,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如果她答应了他,叶荆两家联姻,将会巩固他现在的地位。如果她不答应他,他就会以此做文章,除去叶家。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去,他现在会不会已经对叶家下手了?“我要回郡王府一趟。”
叶灵煊慌忙起身,两三步来到门前,想要打开门的双手被萧彧宸的一句话制止了。“你难道不想救夜君泽了吗?”
她犹豫的转过身来,脸色狐疑:“他已经死了,不是吗?荆皓华现在的目标是整个叶家。”
除掉叶家,站在叶家这边的党羽就会自乱阵脚,如此荆皓华清除乱党也就轻而易举。“若真无力回天,我又为何还要在他身上浪费一张冰言碎寒咒?”
只是为了达到肉身不腐而搭上一张无价冰言碎寒咒的确是浪费,萧彧宸会这么说,是因为还有救活夜君泽的办法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叶灵煊贴着门的双手转而抓住了萧彧宸的衣袍。她没有抓着他的手,这让萧彧宸有些不悦。她是还在生他的气吗?“你是不是有办法,怎么做?”
萧彧宸一直不说话,这让叶灵煊更加不快了:“……你倒是说啊。”
她扯着他的衣袍,但他现在就是还不想告诉她。封离看着两人闹别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现在的情况可是人命关天,萧彧宸居然还有心情折腾叶灵煊。“用九纹蛛王的心尖血可以救夜君泽一命,不过有风险。”
叶灵煊松开了萧彧宸的衣袖,朝门边再次走去,嘴边语气铿锵:“我现在就去找。”
“找什么,你知道在哪里吗?叶家你不管了吗?”
她急促的脚步再次停在门边,握着门栓的手紧了紧,良久,她道:“荆皓华要对付叶白羽也需要一段时间,他撑得住……九纹蛛王在哪?”
叶灵煊的这话,无疑已经决定了夜君泽和叶白羽在她心里的重量。这个最近才冒出来的亲哥哥可以为了她抽掉全身的血换她一条命,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拼命。至于叶白羽,她也难以割舍,他为兄长,但从未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选择,他相信他可以坚持到她回来的。沙梦云道:“迷之秘境。”
“谢谢。”
她一把拉开门栓,下了楼,离开了客栈。可她不知道,叶白羽为了她,失了理智,在宫殿上对着荆皓华一顿暴揍。最后被荆皓华陷害,以谋反和刺杀皇上的罪名被打入天牢,现在的叶白羽随时都会被荆皓华处死。“她不知道迷之秘境在哪,需要时间打探,你们两个拖住她,我先走一步。”
萧彧宸说完,人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沙梦云双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侧过头去问封离:“我怎么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有问题?”
“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吧。”
“那我们先去拖住灵煊吗?”
封离起身,伸着懒腰,像一只刚睡醒的懒散野猫:“那是你的事,我和萧彧宸一起去,他昨晚答应带上我的。”
见封离跟上来,萧彧宸忽然又不想带着他去了。“沙梦云不会说谎,她拖不住灵煊的。”
封离才不理会这些,随着萧彧宸一起出了城门:“我不管,你答应要带我一起去的,我还想看看萧郡王战斗时的英姿呢。”
萧彧宸睨着他,封离也不惧他眼中的戾气,笑眯眯的迎着他的目光。见他不让步,他也只好将他带上。“别拖我后退。”
“保证不会。”
他刚刚冲上元婴,正愁没个练手的。行至无人处,萧彧宸唤出重明,天边飞来一只羽毛艳丽的赤色鸟,从两人身旁低身掠过,两人跃到他的背上,朝着南边的迷之秘境出发。如果骑马赶过去,至少也要十四天的路程,如果是重明载着两人过去,飞慢些五天之内即可到达。毕竟现在是冬季,温度低,在空中赶路被冰刀般的风刮着可不好受。萧彧宸却不管这些,御起防护罩,催着重明不停的提高速度,照他这个赶法,两天之内应该到得了。虽然没有风刮在脸上的痛,可置身于寒冷的气温中也是不太好受的。叶灵煊在街上买了一堆的储备粮,又回了一趟郡王府,府里的人都说叶白羽昨晚进了宫,还没回来。她不能再去宫里耽搁她的时间,去了只怕会脱不了身。沙梦云果然如萧彧宸所料的那样,不会说谎,叶灵煊只逼了她三句,她就全招了,还顺带送了叶灵煊一张地图。但她没有说萧彧宸和封离已经先去了。目送心迢载着叶灵煊离开,她感觉卡在心口的东西忽然散了。明明可以在跟她说说现在的情况的,但那些事情她都说不出口,如同被人操纵了一样。街角,一位蓝衣女子轻笑着,牵着一位青衣长裙的女子离开了这里。穿着青衣长裙的女子不舍的望向天边逐渐远去的烈红,冷风撩起她别在腰间上绣着白色杏花的墨绿色乾坤袋上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