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什么呢,犯傻了?”秦福根咕嘟嘟的喝完肉酱面的汤水,有些不耐烦的从桌下踢了宋寡妇一脚。
“我,我刚才好像看见三妞了!”宋寡妇猛地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福根。
秦福根一愣,问道,“在哪里看见的?”
宋寡妇指着还没走远的马车道,“就坐在那一辆马车上!”
秦福根和秦大宝探头过去看,目光里均是疑惑。要说这一辆马车倒不算是很特别,这京都城里能用这种普通马车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宋寡妇是看错了还是里头坐着的真是三妞?秦福根暗自揣度着,三妞如今送回家的钱可没有前面那么多了。一个月最多送三五两银子,可这说明什么?还不是说明她有闲钱。虽然说秦福根最初也有些意外蔺子桑会想着给自己钱,然而不用多久他就有些飘飘然的想通了。
女儿孝顺老子,媳妇儿服侍丈夫这都是天下第一的大道理。从前三妞她娘不就知道这道理,三妞她外公是个读书人,想必更加明白这些,所以把女儿,又让女儿把孙女都教导的妥妥帖帖呢。
不过只有一点不太好,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三妞住在哪里,人在何处呢。她现在过得宽裕了,当然要更加孝敬老子一点,等知道了三妞住在哪里,秦福根想,自己必然是要一起住过去让她多尽尽孝道的。
“你没看错?”秦福根一边拉扯着秦大宝和宋寡妇往外头走,一边紧紧盯着那辆马车的去向。马车在闹市之中行的慢,他们倒也能跟得上。
“我,我不能确定,只是方才看见那个人的侧脸长得很像是三妞的模样,”宋寡妇唯唯诺诺道。
秦福根转头有些厌恶的瞧了她一眼,“要你有什么用,看个人还能看错了?且等追上以后去问问,倘若不是,我不等回家就要收拾你!”
宋寡妇闻言猛地一哆嗦,登时后悔起自己为什么多嘴提起这一茬。
马车走走停停,或快或慢,不多时还真就让秦福根走到了马车前头。他一双眉目紧紧盯着车身,跃跃欲试的就要上去拦车。秦福根癞皮狗做惯了的,全将京都城也当成了那小小的秦家塆,以为是能够由着他胡来的。谁想还能等他在马车前站稳,那马车上的车夫一鞭子就抽了下来。
秦福根躲闪不及,一件好好的衣裳立刻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身上也猛地多出一道红痕,鲜艳的几乎要绽出血来。秦福根哎呀的怪叫一声,往后仰倒在了地上,正在马车前头,也好在马车行的并不快,因此稳稳地在秦福根脚后跟停了下来。
宋寡妇与秦大宝也吓得变了脸色,连忙飞扑过去。
“你做什么要用鞭子抽我?”秦福根一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怒目看着车夫。
车夫坐在马车上,皱着眉头骂道,“你凭空冒出来,我不过是挥了马鞭不小心碰到了你,若不是你挡在马车前,怎么会挨了我这一鞭子?这一鞭子要我说还是轻的呢,这样的闹市里,你要是惊了我的马,这马乱窜起来,还不知道要伤了多少人,我们家小姐还坐在马车里头呢,伤了分毫,你拿命赔也赔不起!”
秦福根是是个常会闹事的,这会儿却也在车夫的一连串职责下有些发蒙。周围原本好些围观的人在这一番话以后,态度也从同情挨打的秦福根变成了有些不满他的冒失。
“出了什么事?”南枝打开半扇车门,探头出来看。
车夫指着秦福根道,“他突然冲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南枝瞧着秦福根的打扮,又看看一边站着的宋寡妇与秦大宝,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秦福根瞧见这个小丫头,连忙直了直腰板子,大言不惭道,“我兴许认识你们主子,让我瞧一瞧她。”
不等南枝答话,一边就有不少人因为秦福根的话笑了出来。
“你当你是谁?”南枝脸上立刻有了怒气,“我们家姑娘是什么身份,你要见就见成何体统?还不快让道,别耽搁我们的时间!”
秦福根被一边的哄笑声弄得有些臊得慌。这里到底不是秦家塆,没人能由着他胡闹。
南枝钻回马车,不一会儿又钻出来,她朝着秦福根扔去半两碎银子,“这是我们家姑娘给你看伤的,快些走吧,省的一会儿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
秦福根拿了这半两银子,忙不迭的菜才去了一边。不等站稳,反手就打了宋寡妇一巴掌,将她半边脸打的肿起来,人也晕乎乎的差点撞到一边墙上。
宋寡妇疼的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还不等哭出声,就听秦福根骂道,“下贱东西!要不是你多嘴,我也不会受这皮肉之苦!”
一旁看热闹的人这时候多多少少都皱起了眉头,可也没人愿意多管别人的家事,纷纷只是掉头走了。秦大宝看一眼他亲娘,便学着秦福根的模样抬脚去踹,“下贱东西!”
他像模像样的跟着也骂了一句。
“一看就是个二流子!”南枝钻回马车里和蔺子桑学刚才在马车外头看见的秦福根的模样,“从前我们村上也有这个一个人,做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蔺子桑坐在一边,倒没有南枝生气,她笑问道,“真就看得出来?”
南枝一扬小脸,“怎么看不出,你看他一个男人,双手却细嫩的很,一边跟着他的那个女子反倒是双手老茧,这样好吃懒做的男人可不都是二流子来的。”
“这回你倒是说的没错。”蔺子桑笑道,“他的的确确不算个东西。”
南枝面上闪过疑惑,“咦,姑娘,你真的认识他呀?”
蔺子桑随意的闭上了眼睛,靠在软垫上,“谈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呢,天底下的小人不都一个样子。”
秦阳侯府的火终于停了,起居也算是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半壁残垣都没有剩下。还冒着热气的湿乎乎的地面上跪满了奴仆,俱是战战兢兢的等着司元说话。
起居着了火,让一整个秦阳侯府都乱了阵脚。
司元站在断瓦残垣前,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先问了一句,“阿末去了哪里?”
顾焱欢一怔,她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人,又见司元的目光盯着自己,只能先站出来说道,“阿末他似乎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出门去了?”司元道,“他还真会挑时候。”
的确,家里都快被烧掉半边了,还有心思往外头跑,这是没心思呢还是什么?
“兴许只是有些要紧事呢,别管这个,还是先看看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老祖宗一句话又将司末给兜住了。
司元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出,只道,“这火凭空烧不起来,谁下手我自然会查,母亲不必担心,至于等查到以后,决不轻饶。”
“这个当然不能轻饶,”老祖宗环视了跪着的奴仆一圈,“这么些人看着还能出了事情,等查出东西来,必定要严办!”
“有母亲这番话就好。”
司元意有所指,说完有转身就要走。
老祖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看见他这就要走,又连忙叫住他,“你这是往哪儿去?”
司元回头,“这府上我暂时也住不了,自然是往外头去。”
从前住在外头还说不像个样子,可这会儿却是名正言顺谁也说不了什么的了。老祖宗心里纵使有千般不愿意他住到蔺子桑那边去,却只能眼瞧着他走了。
夜里,司末不知从哪里钻了回来。躲躲藏藏的回了雅园,见顾焱欢正抱着孩子逗趣,和往常没差多少。
“还知道回来?”顾焱欢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司末,不由冷哼道,“大表哥今日还特意问起了你,你平日里不着家也就算了,怎么这样的时候还要往外去?如今你且看着下一回他能不能轻放了你。”
“你怎么就看不得我好?”司末有些不耐烦,继而又轻笑道,“再说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能顾得上我。”
“这倒是的确顾不上了,”顾焱欢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奶娘,“母亲和表哥都说,这一回查出是谁纵火,是不会轻饶的。”
“这能查的出来吗,都烧成了那样。”司末不以为意,压根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宫里的采选已经差不多,陆陆续续的又往皇帝后宫里添了十数人。只不过这人虽然进了后宫,得宠与否却是另说的。
要说如今宫里算得上是久宠不衰的,也只能说是怜妃一个。可这份表面的风光后是个什么样子,只有怜妃自己清楚。
王七死了,当着她的面死的。司元一刀斩去的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那点浅浅羁绊,更是怜妃在宫里宫外的左膀右臂。她在宫里的通路,在宫外的通路,曾经足以对司元造成威胁的一切,都被这样一刀砍成了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