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足有一炷香功夫,现在才来赐坐,先前都做什么去了?
沈若秋暗自腹诽,却不敢有异议,委委屈屈的在素萝搬来的圆凳上坐了,好半天没敢再吭声。
霍天羽心疼生母,语气里不免带上一丝埋怨:“母亲,姨娘刚得了一株上好的野山参,说是您这几日身子不好,着紧着送过来给您呢。”
一招手,碧柳便抱了只简朴的木盒子上来,交到素馨手上,再由素馨递到沈慕秋面前。
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盒内之物,便知价值不菲。霍天心微微挑眉,看向母亲。
沈慕秋也有些诧异,“这支山参怕是有上百年了吧?若姨娘,你的月钱本就不多,还三天两头的送这些贵重东西过来,自己的日子如果过得下去?还是收回去罢。”
“姐姐。”若姨娘激动的起身,想到自己的口误,又立即改口,殷切道:“夫人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日理万机。又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肩负重任。便是再多的金银,只要能买来夫人健康平安,又有何可惜?人参最是补气提神,夫人若不嫌弃贱妾的一番心意,便请您收下吧。”
念及她有可能是害自己儿女之人,沈慕秋压根儿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偏霍天心好奇的在一旁探头,帮腔道:“是啊,母亲,既然若姨娘如此为您着想,便收下吧。”
听母亲的意思,若姨娘送补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筹谋着毒害他们母子三人的小妾哪里会这么好心,说不定这人参里就有什么猫腻。
现在,正好劝说母亲收下,好趁机查探一番。
沈慕秋大概也能猜测到女儿的盘算,便顺势应了,“既然心儿也这般说,那我便不客气了。素萝,去把我那金累丝镶白玉莲花首银脚簪拿来,赐予若姨娘。”
“是。”素萝应道,转身至妆奁里取出簪子,双手托至沈若秋面前:“姨娘请收下。”
细金丝编制成的花托,托着以白玉雕琢而成的莲花,精致小巧,尤为别致。底下一根素净的银簪,更是将金托白莲衬托得圣洁端庄。
这个发簪唯美独特,巧夺天工,被沈慕秋收藏了许多年,如今赠给沈若秋,她该高兴才是。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早些年,沈慕秋曾戴过一次这支发簪,被霍守成看见,淡淡的说了一句:“别致倒是挺别致的,只是银器素来是丫鬟妾室佩戴之物,夫人不若戴为夫挑选的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为好。”
自那以后,这支莲花银脚簪便被她收入妆奁之中,不见天日。
过去收到沈慕秋赐予的首饰,多是金饰为主,偶尔也有珍珠宝石翡翠等物,掺银的,还是第一次。
何况,这还是曾被老爷评价为“丫鬟妾室”戴的簪子,这岂不是在暗嘲受赠人的身份?
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身份说事,沈若秋差点儿没憋住,胸腔剧烈的一起一伏,喉间不断发出“呼呼”的喘息声。
霍天心何时看过她这般气急又不敢发作的模样,连忙低下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还是霍天羽生怕坏了事,不停的给生母打眼色,提醒道:“姨娘莫不是太惊喜了,连正事儿都忘了吧?还不快谢谢夫人?”
沈若秋一个激灵,自愤怒中缓过神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福了一福,“贱妾,谢夫人赏赐。”
“嗯,你喜欢就好。”沈慕秋刻意忽略她那别扭的神情,摆手道:“我也乏了,若没别的事,便回去歇息吧。”
“夫人。”最重要的来意还未阐明,沈若秋怎会离开,急声道:“贱妾还有一事相求,请夫人恩准。”
“说。”
霍天羽适时出声,“母亲,姨娘已是而立之年,再度有孕,甚是担忧,唯恐自己年纪太大,不能顺利为府中添嗣。所以,母亲能否恩准羽儿陪同姨娘到寺庙上香祈福,为未出世的弟弟妹妹添一分福份?”
沈慕秋失笑,话都说成这样了,若她不同意,岂不意味着容不得这个孩儿的出生?
想不到啊,有其母必有其女,霍天羽年纪轻轻的,却也懂得语带玄机的下套了。
这样的小伎俩,沈慕秋自是没有放在眼里,随意道:“素萝,去将对牌取来,给大小姐和若姨娘一份。”
“谢夫人恩准。”沈若秋大喜过望,与霍天羽对视一眼,满意的退了下去。
这厢,霍天心已经打开了木盒,取出野山参细细观看。让她奇怪的是,无论是眼观,手摸,鼻纹,口尝,都看不出这株山参有什么异样,五形六体均是极好,却是上好的百年老参无疑。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我拟定驱除瘟疫的药方让若姨娘起了疑心,故意拿一株上好的野山参来混淆视听?”
她想了想,索性直接用银簪在参体上挖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入口便是浓烈的沉香,苦味之后是冗长的甘甜,叫人口舌生津,通体舒畅。
沈慕秋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她:“心儿可是试出些什么来了?”
霍天心将口中的渣子吐掉,摇摇头:“什么也试不出,这株山参没问题,是株上了年份的好参。”
“这就奇怪了。”沈慕秋沉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她既然这般对你们,应当不想我活着才对。为何又时常送些益寿延年的补品过来呢?”
霍天心思索半天,眼睛一亮:“素萝,若姨娘之前送来的补品还有吗?拿出来给我瞧瞧。”
这株山参没问题,不代表以前送的也没问题。母亲的病并非什么不可医治的绝症,偏偏这么久了都没有成效,还越来越严重,定然有什么原因在里头。
平日里的饮食药物都有专人严格看管,难以动手脚。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只有私人赠予的物品。除了若姨娘,谁还会恨不得取母亲而代之?
素萝很快取来不少补品,清一色都是人参。如木盒里那支百年老参还有小半支,其他年份较为普通的,也有十来支之多。
霍天心不由得乍舌:“这样多的人参,最小的都有二三十的年份,若姨娘未免出手太大方。”
“沈氏的一位远房表弟是挖参人,祖祖辈辈都靠人参过活。若姨娘送来的这些参,都是自他手上拿的,倒也还能承受。”沈慕秋敲了敲桌子,半开玩笑道:“霍神医,这都看了半天了,可看出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