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木槿再次踏入监狱,闻着那股熟悉的潮湿霉味,竟觉得胃里难受。前世她双手染过血,也见过幽灵组织的惩罚,却没有那一次秃头的刑罚直击她的感官神经。
霍琛尧见连木槿僵硬的杵着,脸色苍白,心里明了。拉过她的手叠在掌心,取笑道:“都敢闹土匪窝,还怕监狱?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
听到霍琛尧的道歉,连木槿微微诧异,看着他温和的赔笑,眼眸里盛着宠溺的笑,像极了大哥曾经的目光,连木槿心里不可名状的轻轻一颤,低头走在他身侧。
杨副官走在他们面前带路,站到一间干净的牢房外瞪着眼睛。
他是亲自安排将人单独关在这里,还请军医给他疗伤了。
人呢?
“怎么回事?”
霍琛尧沉声喝问。
杨副官连忙回禀:“二少,我交代过他们好好照看,属下这就去问。”
杨副官立刻小跑至牢门,喊了监狱长进来。刚才怕被人传出去,杨副官让这些人都侯在外面,这下好了,人居然不见了。
杨副官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着厉声喝问。
监狱长哪里想到二少夫妇亲自来监狱,居然也是为了四号的山匪。
他战战兢兢的回话:“被徐参谋长带去审讯室了。”
连木槿二人已经往门口走了,她听到立刻快步跑了过来,冷厉的问道:“哪个徐参谋长?”
监狱长被少夫人的气势吓了一跳,顶着二少杀人的目光汗涔涔的回话:“徐,徐昌来参谋长。”
徐昌来!连木槿心里咯噔一下,瞪了杨副官一眼,拉着霍琛尧的手焦灼的说:“琛尧,我们快去审讯室,我怕去的迟了……”
连木槿只觉得鼻子一酸,说话带着哭腔。楚寒是第一个用生命保护她的人,是她前世今生第一个过命的交情,是她心里承认的第一个朋友。
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替他保全阿牛,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汉子!
霍琛尧盯着连木槿,望着她的眼睛问:“他,真的对你很重要?”
连木槿没有回答,着急的眼睛都红了,两只手紧紧拽着霍琛尧的衣服:“琛尧,求你。”
霍琛尧的眸子又恢复至漆黑的幽冷,拉着连木槿的手越过杨副官,冷冷一句:“发配煤矿。”
杨副官立即执行,恨不得一枪毙了这混蛋!他千叮万嘱看好人……但愿还来得及。
审讯室的铁栅门外两个士兵见到霍二少吓了一跳,立刻敬礼,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二少身边的美少女。
相比牢房,审讯室的走廊更加的昏暗,听着传来的皮鞭声和肉烧焦的糊味,连木槿手心里都出汗了。
“给老子狠狠地打!老子不信就撬不开你这张嘴!”连木槿闻言就要推门,却被霍琛尧拽住,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皮鞭落在阿牛身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却哈哈大笑着:“徐昌来,你猜的没错,二当家是没死。你就等着二当家亲自摘下你的头当球踢!”
连木槿心头一颤,难道阿牛知道楚寒未死?不,不对,徐昌来为什么不信楚寒死了?
那么,霍琛尧也猜到了吗?
审讯室里徐昌来恼羞成怒,拿着烙铁亲自压在阿牛的胸口……
“啊!”
随着凄厉的喊声连木槿一脚踢开了门,一进入审讯室右手一扬,头上的小礼帽犹如血滴子飞旋而去,徐昌来来不及避开右手腕被击中,烙铁落下砸到自己的脚腕,刚好贴到小腿,立刻灼伤了他的皮肤。
霍琛尧刚跨进一只脚复又收回来,目光亮的吓人。他惊异于连木槿暗器利用的娴熟,如果连木槿想要杀人,刚才那一招定能划破徐昌来的咽喉。
他怔怔的看着连木槿走向徐昌来,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连木槿适才踢门时的冷冽煞气。
没错,他居然从小妻子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煞气。那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才会有的气势。可是连木槿十岁昏迷时出国,十六岁回家,哪里去经历生死炼狱?
“站住!——”两名只穿着白色衬衣的士兵拿枪指着连木槿呵斥。他们的身上不同程度的血迹斑斑,那些都是阿牛身上溅出来的。
“连—木—槿—”徐昌来抱着受伤的手臂,一只腿因为烙伤跌坐在地上,死死盯着连木槿,他以为白虎寨逃脱,她是投机取巧,没想到她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连木槿看着阿牛身上皮开肉绽,胸口被烙铁灼伤的肉触目惊心。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徐昌来身上,居高临下,声音森寒:
“徐参谋长,你应该称我一声少夫人!”
连木槿此话一出,拿枪的两人手一抖,立刻垂下手,恭敬的唤了声“少夫人”退后一旁。
“还不扶我起来!”
徐昌来猛地一喝,那两人连忙将徐昌来搀扶起安顿到板凳上。
连木槿余光瞧着霍琛尧并未现身,眉头拢着,不再去管徐昌来,而是走近阿牛,冷笑道:“被仇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
阿牛为利用连木槿的婚礼搞刺杀有所歉疚,听连木槿冷眼挖苦自己,并没有恼羞成怒。那个杨副官替自己请军医的时候说过,是受人所托。
当时他就猜到定是连木槿。
“少夫人,阿牛一条烂命是二当家的……”阿牛说着直视连木槿,前些日子他找了很久,都没见到孙四娘,所以他开始怀疑二当家的并没有死,或许是被连木槿救了。
连木槿对着她眨眨眼,冷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楚寒死了,你为他报不了仇就要寻死?阿牛,你不觉得自己报仇报偏了?”
阿牛接到连木槿的暗示心中震惊万分。适才连木槿出手的时候他清楚的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口。
是霍琛尧?
这么说,她阻止自己的询问,是因为,二当家的真的没死!
阿牛心中欣喜若狂,怕被人看出,只能垂下头。半响才抬起头,盯着连木槿:“少夫人是要偏袒自己的男人!当阿牛真的蠢笨如牛?”
咦,连木槿心中哑然,这阿牛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想一想也是,他带着几十号人要躲避官兵的搜捕,还要商量着刺杀霍琛尧报仇,不动点儿脑子是活不到现在。
连木槿耸耸肩,旋即指着徐昌来,清冷的说:“白虎寨的金彪死了,你的仇人是徐昌来。他虽然是霍家军的人,但凭着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游说向南天归顺霍家军,但是他利用白虎寨对黑水寨进行屠杀,其一罪。
霍二少将俘虏充军,归顺者恕无罪。徐昌来却以参谋长身份以公谋私,以死人为名对你用重刑想赶尽杀绝,其二罪。
阿牛,新仇旧恨当前,你是要以死明志,还是要借力霍家军得军职,建功立业将他狠狠踩在脚底?”
“哈哈哈哈……少夫人,你不会将霍家军当黑水寨吧!你可以引诱楚寒护着你,却不能……”
徐昌来放肆的大笑,语气极其轻蔑,连木槿截住他的话反问:“为何不能?霍家军又如何?我是未来督军夫人,我儿子又是未来少帅,你算个什么东西?”
阿牛目光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如果双手能自由,他都要鼓掌了。连木槿凤眸直视徐昌来,掷地有声,那身狂傲的气势跟霍琛尧有的一比。
“你,你,你简直不知羞耻,毫无廉耻之心,你不配做少帅夫人!”
徐昌来不顾小腿皮肉疼痛,起身指着连木槿,一张脸涨得通红!
“配不配,本帅说了算!”霍琛尧迈着长腿走进来,上下打量着阿牛冷哼道:“就这么个蛮汉值得你如此看重?”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牛瞪着霍琛尧目呲欲裂,就听徐昌来沉声说:
“二少……”
“徐叔叔,谢谢你提醒我。既然已成家,就该立业了。”
霍琛尧适时打断徐昌来,后者随即明了。只是眼神一沉,改口道:“少帅,此人对楚寒忠心耿耿,若留在军中等于养了条毒蛇在身旁。”
霍琛尧轻蔑的瞟了一眼,那副傲娇猖狂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连木槿。他信步走到连木槿身边,揽着她细软的腰慢吞吞道:
“徐叔叔,想杀我霍琛尧的人还少么?何况楚寒又不是本帅杀的。再者,本帅欣赏他的忠心义气……来人,带下去疗伤!”
霍琛尧遂揽着连木槿走出审讯楼,徐昌来被两个属下搀扶着一瘸一拐跟在身后。
他盯着连木槿,深深地懊悔在白虎寨的时候没有暗中下手,现在看来,连木槿就是个红颜祸水!
从阴沉沉的审讯楼刚出来,午后的阳光打在连木槿身上,她觉得凝固了的血液这才流动着,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能在阳光下自由的呼吸,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伸出手遮着太阳,松松手指,阳光俏皮的从指缝中窜进来,连木槿勾起弯弯的唇笑了,眉目如新月勾着霍琛尧的心。
他静静的凝望着阳光下娇媚的少女,胸膛里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想要牢牢的握着她的手,永永远远的看着她舒心灿烂的笑容。
哪怕时间停滞在这一秒,他愿意就这么陪着她天荒地老!
远处走来一群人,以霍大帅为首,跟着他的几个心腹大将。他们看到一个人傻傻的望天遮太阳,一个更傻的望着看天的人。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专注。难道今天的太阳有什么不同?众人默默看向天,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