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放箭,这里有人。”
赵子迈冲着林间冒出来的几个人影高喊了一句,然后快步向前,走到满头皆是汗水的曹珉面前,语速急促地问道,“木鹞在哪里?”
曹珉见赵子迈无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他弯着腰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它往这个方向飞来了,大人没看到吗?”
赵子迈摇了摇头,伸手朝地上一指,“我们只看到了几张人皮,并未看木鹞,曹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珉看到人皮,身子忽然一震,整个人朝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过了好半晌,他似乎才缓过神来,嘴巴张合了几下后,终于说出话来,“他们......他们竟都被......都被那怪物吸食干净了......这让我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此话怎讲?难道曹大人竟不知他们被杀了?”
赵子迈逼问道。 曹珉满脸愁容,豆大的汗滴又一次顺着黝黑的脸庞滚下,仿佛怎么都落不完似的。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守在果园的东侧,可是蹲守了不到半个时辰,有一个人急着小解,下官便遣了几个人陪他一起过去。可是这一去他们就没再回来,下官带人去看时,却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只在草丛中留下了几件衣服。就在这时,下官听到了竹哨的声音,明显是朝着您埋伏的这个方位来的,所以就赶紧带着人赶过来了。”
听到这番话,赵子迈眼中的色彩忽然黯淡下来,他垂下头,食指和拇指轻轻搓动几下,低声道,“木鹞并未现身,你却听到竹哨声朝这个方向来了,这倒是怪了。”
话说到这里,穆小午忽然轻呼了一声,“针怎么亮了?”
已经被她捏在两指间的铜针的针身上掠过一道光,从针尾划过去,凝聚在针尖处,在暗夜中亮得有些刺眼。 穆小午眉头蹙起,神情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它在这里。”
这话犹如在人群中扔了个炸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屏住呼吸朝四面张望,仿佛生怕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忽然窜出来,将自己吸食成一张干干的人皮。就连穆瘸子都站起了身,慌慌张张跑朝穆小午跑去,生怕自己落了单。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出岔子,穆瘸子方一站起身,就踩到了一块滑不溜秋的石头上,于是一个趔趄又朝前扑去。 穆小午唬得伸手就去扶他,然而还未近身,她就感到手中一热,铜针脱离了手指倏地朝穆瘸子飞了过去。 穆小午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可是当看到穆瘸子头顶那片突然而至的黑影时,动作却还是慢了半拍,她的手指距离穆瘸子的衣领已不到一尺,但还是未能抓住他。 铜针被一阵强烈的气流逼了回来,重新回到穆小午指间。穆瘸子却从她面前腾空而起,被一只巨大的木鹞拖住辫子,拽上了天空。 穆小午心中一惊,再抬起头时,只见穆瘸子已经飞到了林子上方,双脚贴着黑压压的树冠。 木鹞的速度很快,双冀上两个团花型的“寿”字仿佛已经化成了两团暗红色的血迹,加上暗夜的掩护,更是踪迹难觅。好在穆瘸子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叫声,否则,他们差点看不到他。 “老头儿。”
穆小午喊了一声,脸上却已难掩惊慌之色,她又一次将手中的针朝上抛出,可是心里却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惘然,铜针刚才在那么近的地方都没能绣到木鹞,现在离得那么远,就更不可能绣到它了。 果然,铜针距木鹞还有几丈远,就直坠而下,连带着针身上的光都消失了,落入林中,不见踪影。见状,穆小午整个人呆住,双脚像钉在地上,竟是一步也不能移动。 “铮......铮.......铮......”空中传来竹哨响,声声如送殡的丧歌,灌进她的耳朵。 “老头儿。”
穆小午嗫嚅着,身子微微颤动,身板却依然挺得笔直。 “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烟花炸开的声音。穆小午回头,见赵子迈手中握着一样漆黑的东西,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前端的管口处还在冒着白烟儿。 “这是......” 话还未问出口,就听到穆瘸子“啊”的叫了一声,再回头时,穆小午看见他已经脱离了木鹞的控制,坠落到前方的树林中。 “铮......” 木鹞发出一声有些凄厉的鸣叫,身体崩成一张薄纸,笔直地朝高空出飞去。 “砰。”
又是一声,赵子迈在乘胜追击,可这次他没有射中,木鹞的速度太快了,它飞进一团深灰色的云层中,消隐无踪。 *** 一打开房门走出来,赵子迈就看到穆小午斜倚着墙站着,脸白得比脚下映了一地的月光好不到哪去。 “郎中怎么说?”
她朝他迎了上去。 “无碍,骨头都是好的,身上只有一些枝条的划伤。”
赵子迈轻声安慰道。 “阿弥陀佛,”穆小午大大松了口气,旋即又问道,“那他为何还不醒?”
赵子迈见她都开始求神拜佛了,心下不觉好笑,嘴巴抿了抿,他终于将笑意忍住,“郎中说穆前辈是惊吓过度,所以暂时晕了过去,过不了几个时辰应该就能醒了,你不要太过于担心了。”
“真没用,这么小的胆子,以后还怎么吃这行饭。”
听到穆瘸子无事,她嘴巴上又开始强硬了起来。 赵子迈早摸透了她外冷内热的个性,所以便会心一笑,没再接话。如此过了一会儿,穆小午又一次打破了沉默,“公子,你准头不错。”
闻言,赵子迈的声音却冷了许多,“只可惜没将它打下来,它不死,将来还不知要害多少人。”
“木鹞......到底犯了什么事?”
问了一句后,见赵子迈没有回答,穆小午便故作轻松道,“官府衙门的事,你不乐意说也没关系。”
说完,她便摸着自己的衣角,将上面一根翘起的线头揪出来,随意丢到地上。 “小午,听说过福寿膏吗?”
赵子迈扭头看着她,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