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她去车站接人去了。”
“接人?谁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好吧!那阿香呢?怎么连她也不在?”李墙又问。
“一大早就带人出去了,说是还有好多东西要买,还从我这借了四个人。”
“四个人?这是准备买多少东西啊?算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我该操心的,负责结婚仪式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正在前厅布置会场呢!”
“走,带我过去看看!”
就这样,李墙便跟着那朱科长来到了前厅,一边帮忙布置会场,一边等人回来。
可直到太阳落山,非但没有等到有人回来,反而等来了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李墙只是简单地向朱科长交代了几句,随即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回了招抚整编委员会办公室。
“人呢?”一进门,李墙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沉耕梅则二话不说,直接用手向下指了指。
“
“嗯。”说完,沉耕梅便带着李墙径向地下一层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用来审讯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说着,尽管人还在楼梯间,但李墙却已然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从
正如沉耕梅所说,此时的地下仓库到处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箱和杂物,乍看上去甚至都有些无从下脚。只有仓库正中间的一小块区域被清理干净,放着一把椅子,一个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方天翼正被牢牢地绑在上面。
不得不说,忽明忽暗的灯光,浑浊不堪的空气,再加上密闭压抑的环境,用来审讯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墙哥!”一见李墙进来,负责带队抓捕的孙凯便第一时间起身迎了上来。
李墙则先是瞥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方天翼,然后才惜字如金地问道:“招了吗?”
“没有,这小子的嘴还真是够硬的,除了承认自己是红党以外什么都不肯说。”
“哦,是吗?”孙凯的话显然勾起了李墙的好奇心,于是便缓步走到方天翼的面前明知故问地问道,“你叫什么?官居何职?是八路,还是新四军?”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这下一旁的孙凯可看不下去了,“墙哥,这种死硬分子我见多了,一个个的全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不给他们上点大刑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要不您把他交给我,最多三天,我保证让他把知道的全都给吐出来。”
“我说老孙啊,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红党分子,所以一般的刑讯手段是不能用的。别说是死了,就是傻了残了,这个责任也不是我们能付得起的。”
说到这,李墙突然皱起了眉头,随即便用手指了指方天翼那已经有些变形了的右腿厉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孙凯赶忙解释道,“我们是在一家医馆里抓到他的,当时他正在那里养伤。”
不想李墙听了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随即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你看,事实证明,即便不上大刑,也是能够获取情报的,只要肯动脑子!”
然而孙凯听了却依旧一头雾水,“小的愚钝,还请墙哥明示。”
李墙也不生气,而是继续耐着性子问道:“我问你,那家医馆的医疗条件如何?”
“一般般吧,医疗条件谈不上,也就是换药方便一点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跑到了那里养伤,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个医馆就已经是他受伤之后的唯一选择了。而据我所知,上个月我们刚刚对盘踞在苏北盐城的新四军进行了扫荡,而且直到现在仍在继续,所以我敢断定,此人十有八九就是新四军!”
听到这,孙凯和沉耕梅两人便齐齐地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然而李墙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地继续对孙凯问道:“另外,我再问你,在抓捕他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的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对不对?”
此话一出,孙凯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不是吧?墙哥,你连这都猜得到?简直神了!”
“你啊,能力是有的,但是吃亏就吃亏在太缺乏跟红党打交道的经验。”说到这,李墙稍微顿了顿,随即便有些半开玩笑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不服气啊?”
“小的不敢……”那孙凯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尽管嘴上说着不敢,但心里却还是多多少少地有些不服气的。
李墙则笑了笑,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你不服气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人回去看看,看看那家医馆还在不在。”
听到这,即便那孙凯再笨也恍然明白了过来,“墙哥,你的意思是……那家医馆是红党的交通站?”
“不然呢?”李墙耸了耸肩,“要不是为了掩护同志,你以为那家伙会主动暴露自己,那么轻易就被你抓住么?”
说到这,李墙便勐地转过头一字一句地对椅子上的方天翼说道:“我说的没错吧?顾先生!”
话音未落,方天翼便勐地抬头直视着李墙,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李墙则根本不予理会,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不得不说,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我派去的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了你的化名,至于你的真名,我想应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才对吧?”听到这,尽管方天翼依然被惊得瞪大了双眼,但最终却还只是哼了一声,继续进行着无声的抵抗。
李墙也没有继续逼迫,而是继续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道:“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肯定你不是普通的红党吗?因为根据我对你们红党的了解,只有保密级别达到一定级别的人,才会需要一个化名来掩盖自己的过去。我说的对吗,顾先生?”
如果说一开始那孙凯和沉耕梅两人对李墙只是有些敬佩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然彻底转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钦佩了。
甚至就连看向他的眼神里,都隐隐约约地透着一丝崇拜了。
而这,正是李墙想要达到的效果。
既然目的已然达成,那么接下来就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只见李墙先是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跟方天翼面对面地坐下,直截了当地说道:“顾先生,虽然你主动暴露自己的行为为你的同志争取到了转移的时间,但是你能保证他们在仓促之间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么?”
这一招果然奏效,话音未落,方天翼就勐地转过头来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跟顾先生你做笔交易。”
“交易?”方天翼听了不禁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也配?实话告诉你,自打落到你们手里,老子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然而这一番话却并没有让李墙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反而继续面带微笑地说道:“顾先生,别这么激动,好歹也先听听交易的内容,再考虑要不要拒绝嘛!我知道,你们红党对待同志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甚至为了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不过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名,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就发放过你的那些同志,怎么样,够划算的了吧?”
“哼!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就上你的当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你拿什么向我保证?”
“信不信由你,当然如果在你看来自己的真名比那些同志的生命更加重要的话,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再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五……四……三……二……时间到!”
“方天翼。”
“什么?”
“方天翼!”
“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说的真名叫方天翼!”
“很好,老实说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同志牺牲到这个地步,看来那些有关红党的传闻还真不是在捕风捉影啊!”
说到这,李墙便转头对孙凯说道:“孙队长,这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孙凯听了立刻心领神会,“您放心,小的这就带人过去。”
此话一出,方天翼顿时就急了,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死命地挣扎起来,嘴里还一刻不停地骂道:“你……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就放过其他人吗?你个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
然而骂着骂着,那方天翼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那个孙凯虽然领了李墙的命令,但却迟迟没有离开。
就在他还在纳闷之际,李墙才笑着解释道:“方先生息怒,息怒,正所谓兵不厌诈,我不出此下策,又怎么能确认你有没有撒谎呢?”
只一句,就让方天翼彻底没了脾气,沉默了好半晌才怒哼哼地说道:“那现在你相信了?”
“当然,你刚刚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答应过你的事是绝对不会反悔的。”
说完,这才又转过头对沉耕梅吩咐道:“给他找一个大夫,好好治治那条腿,再找几个报社的记者过来好好报道一下,我要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咱们的医疗水平以及优待俘虏的态度。”
“是!主任英明!”
……
是夜,李士群的私宅里。
“这小子,找大夫来给那个红党看腿也就算了,还要找几个报社的记者公开报道!今儿个我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合着那小子跟在那唐生明身边别的没学会,媒体舆论那一套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啊!”
听了沉耕梅的汇报之后,李士群便没好气地说道。
要知道原本就在不久前,李士群还打算借着王田香遇刺身亡的事好好拿捏一下那位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上班摸鱼的花花公子,那曾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借题发挥,苏杭地区的各大报社就开始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这家说唐生明今天又下令在杭州周边设了几道封锁线,那家就说什么剿总改组心不改,成功让别用有心的抗日分子无功而返,更有甚者,就连唐生明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都大吹特吹,搞得好像他真的做了不少事似的。
然而李士群心里虽然又气,但却不好发作,因为那些个报社里面就属自己手下的清乡日报社吹得最凶,夸得最狠,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出来澄清事实,那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无奈之下,李士群只能选择了沉默。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直接就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默许了,于是便全都不约而同地加大了力度,最后搞得不光惊动了上海和南京方面,就连日本人都信了,不但一连颁发了三道嘉奖令给他,各个省市地方还纷纷邀请他去演讲,作报告,分享先进的清乡工作经验。据说光是演讲报告的预约,就已经排到年底去了。
然而李士群生气归生气,却并没有出面制止,反而为他大开绿灯,并好几次在公共场合公开表达了对唐生明的支持。毕竟尽管是有作秀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举也的确为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
别的不说,单就鸡鸣寺承诺拨付给整个清乡委员会的活动经费,就已经整整翻了一番了。
可以说李士群现在对唐生明是既爱又恨,更是拿他毫无办法,便索性随他去了。
可是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李墙,故而才忍不住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相比之下,他老婆叶吉卿倒是看得挺开,连忙好言安慰道:“士群,你啊,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说真的,这样的手下我还巴不得多来几个呢!再说你最近不正在为筹备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部的事而发愁吗?只要这件事能够再次引起足够大的反响,何愁大事不成?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