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悠远远地就瞧见了低垂着头的阿诺,停下脚步,就站在路当中,带着和煦的笑容,等着阿诺行礼,却没有想到一向谨慎的阿诺,不仅不看路,也没有看到他这个人,竟生生的撞了上来。
而直到撞上人,阿诺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见是冲撞了公子悠,赶紧后退,跪地行礼。
“呀!”石内侍下意识地扶住公子悠,憋着笑。
“奴婢眼拙,冲撞了公子,还请恕罪!”阿诺合手叩拜,声音透着懊悔。
“起来吧,想什么呢,也不看路。”公子悠揉着胸口,并无苛责之意,只是心想明明瞧着娇弱,这一头撞过来,却是结实的疼。
“谢公子!”阿诺起身,平复了心绪,知这是公子悠给皇后魏氏问安,就赶紧为其引路。
“你也不是莽撞之人,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公子悠带着一丝好奇,语气关切,轻声问。
“回公子,皇后命奴婢送颜夫人出凤鸣宫,却不想刚出宫门夫人就崴到脚踝,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虽已乘小轿离去,却还有些不放心。”阿诺回道。
“颜夫人?”公子悠却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是皇上新封的夫人,听说是新晋吏部尚书颜大人的侄女,刚满十六,娇俏可人。”石内侍靠近公子悠,在他耳边低语道。
“嗯。”公子悠应了一声,如今后宫亦是朝堂争竟之地,朝臣献美女表忠心,皇上照单全收示荣宠,而那些带着各样心思的佳人,美的让人心悸,防不胜防。
阿诺见公子悠原本轻松的面容,多了几分凝重,便知他信了,她绕过去了。
公子悠向皇后魏氏问安,寒暄后,魏氏照例询问他课业的情况,并一同用午膳,母慈子孝,和乐如常。
午后,魏氏烹茶,公子悠陪伴。
“公子恣和公子恕在学堂上吵起来了?”魏氏煮茶间,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公子悠愣了一瞬,“回母后,因近日水患,夫子便让每人作论,各抒治理之道,皇兄和皇弟意见相左,遂争执起来。”
“那你呢?可有见解?”魏氏抬眼,温柔地笑望着他。
“儿臣久居宫中,才疏学浅,水患因素众多,还是当选有经验,已实地考察的良才献计为上。”公子悠回道,带着一丝怅然,他尚有自知之明,本就病弱的他,在学堂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虚心求教,不争抢风头,孺子可教!”魏氏满意地点头,此时茶香四溢,缓缓流入茶盏中,魏氏亲自递与他一杯。
“谢母后。”公子悠高抬茶盏,再浅酌。
“人心最易贪,不是作茧自缚,便是妄自菲薄,活着最难能可贵的是知己,悦己,今儿,本宫也给你布置一道题,问问你自己的本心,做什么才是你最快乐,最满足的。世间的极致荣华,也是极致的孤独,每一种选择都有对应的代价,舍得,舍得,你能舍什么,又愿得什么?好好想想,便是你想同公子恣,公子恕争上一争,本宫也不是不能帮,但真的是你本心所求?可愿堵上你的一切,你母妃的有悔?”魏氏感受着清茶流淌在舌尖,咽喉的满足,缓缓地说,那种轻描淡写,彷佛说的只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儿臣遵命。”公子悠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皇后魏氏的直白,深击他的内心,起身,合手,跪谢。
“忠人之托,总要念着你的好而已。”魏氏笑着,淡然且悠闲。
出了正殿,公子悠依然思索着皇后魏氏的话,她当真愿意扶他到那个至高的位置?而他自己真的想要?愿意赔上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吗?从前他隐忍着,有自知之明,如今真的摆在他面前,让他可以想,可以做,有了选择,让他的心跳也在加速,那个至高的诱惑,让他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拳头。
一旁的石内侍,在听到皇后魏氏的话,瞬间摒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此时,见着公子悠沉思,肃穆的样子,依然悬着心,猜不准,不敢多语。
“你说,他会怎么答?怎么选?”魏氏随意地问阿诺。
“奴婢不知!”阿诺迟疑片刻,答道。
“那要是你呢?”魏氏笑望着已经拘谨万分的阿诺。
“奴婢只知尽心侍奉!”阿诺郑重道。
“瞧你吓得,不论他怎么想,怎么选,本宫都会尽力而为,不过就是一个皇位而已,只是那个果,终要他自己承担,所有的选择,都有对应的代价,或早或晚,都逃不掉。”魏氏敛起笑容,平添一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