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无异,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修真界依然平静无聊。
至少,对王临汾来说,便是如此。
王临汾,出身东荒第一家族,当家家主嫡次子,出生高贵,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身负冰系天灵根,天资聪颖,年仅十八,便就已是筑基后期,同龄人中,有天赋的一撮,多才堪堪摸到练气门槛,有多少人至死都无法入门,此番天资,在北荒早已传遍。
在他年岁尚小的时候,天赋初显,还没入道修行,一手剑术已是出类拔萃,东荒众人都道,如此天资,除了修真界第一宗门,谁又配小少爷拜入门下?
“少爷,那天衍宗真真欺人太甚,都道门下中人自视甚高,那三英四杰更是……”林间小道上,小厮打扮的少年喋喋不休。
十三四岁的年纪,水木双灵根,竟然就到了练气中期,倘若在中小门派,那定是要被当做天才供起来,可在这里,他也仅仅是个随从。
“闭嘴。”小少爷最烦听这些绕舌头的话,吔了一眼某个气鼓鼓的随从,冷哼一声,“往后再背后妄议他人,你就给我回家去。”
省得旁人觉得,他王临汾,连个随从都管不住。
知晓小少爷是刀子嘴豆腐心,王易也不怕,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到底没敢触小少爷的霉头,心中又把那不知礼数的宗门骂了一遍。
他小少爷何等尊贵,途径昆仑,听闻三英四杰的名声,才想着去拜访一翻,谁知道那三英四杰一个没出来,只打发了几个外门弟子告罪,内门如此,也怪不得行走在外的不记名弟子,都敢如此嚣张了。
至于本尊,王临汾并不在乎什么排面排场,他绕了个弯,登门拜访,原就只想去砸场子,可惜偏偏无人应战,他总不能独闯空门,只好打道回府。
和绝大多数人料想的不同,他没有拜入名声斐扬的修真第一宗,天衍宗,而是选择了与家族同处东荒的剑宗——归一宗,无他,离家近,事少,宗门专精剑道,也曾出过惊才艳艳之辈,剑仙花间子便是其一。
虽然声名,还比不上天衍宗,但也不算差。
况且,王临汾觉得,有了他,宗门迟早会压过天衍宗,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宗,上门切(踢)磋(馆)便是他扬名立万的第一步,既然那么不巧,三英四杰都不在,那他……
“王兄,我们来切磋吧!”
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大嗓门一亮,直把随从王易吓得一个哆嗦。
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身灰扑扑的长袍,脚踩藤鞋,脸倒是长得还行,可耐不住对方修为低微,身上还没什么名门标识。
王易鄙夷,原来是个臭散修的。
“你谁啊……”竟然敢拦少爷的路!
正想走上前去,驱逐不知好歹的散修,却又被一只手拦住了。
“少爷?!”
“敢问道友哪位?报上名来。”王临汾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的拦路人,甩袖而立,金丝冰蚕所制的法衣微晃,折射出微光,彰显出低调奢华的气息。
他双眼微挑,哼声道,“无名之辈,可没资格让我拔剑。”
藏头露尾的家伙,尤甚。
锦衣华服的男修神色高傲,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平淡至极,便是陆離如今穿着稀松平常的布衣,瞧着像个破落的散修,对方也没表露出什么鄙夷之色。
陆離心里点头,没错,这,就是他的好友之二,王临汾,王兄弟。
尤记得他们初次见面,对方找错了地,错把相思门当成隔壁第一宗,误把他当成了第一宗的关门弟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打,那叫一个爽快,虽然没有骨折塌胸那么严重,鼻青脸肿也是少不了。
那一架,可谓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让他登时从练气后期,跃到了筑基初期。
自此,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点头,坚信.jpg
至今没能偷渡到隔壁第一宗的王临汾:……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往那个方向经过了啊啊啊!我要挑战天下第一,谁来找你啊混蛋,少自作多情了!!!
哦。
除此之外,王兄弟的人品也是值得信赖。
就像对方经常说的。
【谁都没有我有钱,所以,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穷光蛋,有问题吗?】
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众生平等啊哈哈哈。
也是第二个稍微有点可能揍他的人。
谨记他们这是初次见面,陆離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拱手一笑。
“在下陆離,相思门下,还请赐教!”
没等对方回应,陆離仰天大笑,手腕一翻,通体漆黑的棍棒跃然手中,目光一凝,脚下一踏,瞬息万变。
好快!
黑影一闪,灵力涌动,却并非挑战者之威势,见多识广的王临汾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唤出的法器,竟是穿心癸水棒,传闻中藏于玄天之境的密宝,怎会在他的手中?!
难道,对方竟进入过玄天之境?
上当了,此人至少也该有金丹修为!
电光石火间,想通了各种关节,王临汾不退反进,战意盎然,呵,区区金丹,本少爷打的就是金丹!
左脚一撤,右脚一弓,别在腰间的碧血龙泉剑显露出真形,阵阵寒气溢散,左手拇指一顶,他右手握柄,身体前倾,双眼微眯。
灵力涌动,无风自动。
温度骤降。
任人再快……
“嗖”一声轻响,面容清俊的男修显出身影,身如游蛇,疾如风,旋身飞跃,甩花抡棍,劈头而来。
近身即显!
王临汾肩背紧绷,臂腰发力。
拔剑……
“噗。”
?!!!
“等等,我还没动手啊,不是,你别死啊。”
闪身躲过迎头而来的血污,王临汾傻傻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散修,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出了一截的剑刃,又摸了摸完好无损的法衣。
沉默。
“喂,起来,别装死。”登时没了兴致,将半截剑刃压入剑鞘,王临汾用剑鞘戳了戳某个碰瓷的散修,满脸冷漠。
身上一痛。
锦衣男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近在咫尺的筑基期威压波及,压到吐血,陆離一边吐,一边微妙觉得有点爽快,虽然比不上拳拳到肉吧,但这修为的提升也是挺显著的。
这会儿都练气中期了。
大概是之前的体质差的厉害,这才显得现在如今进步飞快。
陆離幽幽一叹,势均力敌的切磋才叫挨打,这会儿应当叫被碾压。
惨。
“师傅!你,你做了什么?师傅吐血了!”看到师傅吐了那么多血,躲在暗处接应的温婉忍不住了,颠颠跑了出来,抱住了师傅的头,递了个痰瓮过去。
别浪费了,吸溜。
“不,是我要切磋的,与旁人无关。”陆離驾轻就熟地往痰瓮里吐血,也不忘给友人开脱一二。
可那虚弱凄惨的模样,气若游丝的声音,更像是迫于强权,违心粉饰太平的可怜人。
看得王临汾心里一堵。
不是,这两人到底来干嘛的?
看到小少爷憋闷的表情,尤其那身锦衣华服,温婉虎躯一震,想起了老宅里的嫡兄,下意识进入到了宅斗模式,小白花垂目。
“师傅啊,您又是何苦呢?您把王小少爷当作友人,可对方从未把你放在心上……”
啊?被徒弟突然的戏份搞懵,陆離傻眼。
“咳咳咳,此话差矣。”
不知徒弟怎么会有这般感慨,但好友就是好友,他们总还是要做回朋友的。
辩解一二,陆離扭头,看向表情古怪的友人,认真道,“王兄,和我做朋友吧,与你切磋,我是认真的。”
扶我起来,我还能打啊。
“……你走吧。”
“我不走!”
“你走不走?!这是我归一宗的地盘!”王临汾单手按剑,作势要动武。
谁知道,吐了半痰瓮血的男人却是双眼发亮,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拎棍飞踏,捶胸大笑,“来吧,不要因为我吐血……”
却见男人满脸血,咧嘴大笑,向他扑来。
王临汾:!!!
费尽九牛二虎甩掉某怪人,冲进宗门,追在他后头的疯子可算是没了身影。
“呼呼呼,小少爷,你,你跑那么快,做,做什么啊。”
不明所以,跟着跑路的随从气喘吁吁。
对啊。一被提醒,王临汾如梦初醒,他跑什么跑,直接开打,一剑下去,那家伙就知道疼了。
不,回忆起那人诡异兴奋的模样,王临汾心里一抖,总感觉,他要真刀实枪地打起来,对方说不定还很高兴。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明明占了上风的是他,王临汾却觉得自己憋屈的很。
越想越气,越气越好笑,这年头,交朋友还有死缠烂打这种说法?
呸,谁和你是朋友。
第一个受害者王临汾,怒而掏出纸笔,刷刷刷,把此番离奇经历原原本本地写下,想了想,又不知道要寄给谁,顿时索然无味,扔掉纸笔,憋在心里,就此作罢。
第二天,怀着满心不快,王临汾冷着脸走进宗门食堂,却听见有杂役弟子唤他,“王师兄,师兄,有您的信。”
王临汾拧眉,谁闲着没事给他写信,随手打开,一株晒干了的寸心莲落入了掌心,七花五毒中的七花之一,有平心静气之功效,虽是上品,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物什,他身强力壮,自然是不需要的。
哪个糊涂虫送错地儿了?
还有封厚厚的书信。
“见字如见晤,展信舒颜……”
本是随意一看,待看到那端正的字迹,他的脸腾地一红,又是一绿,青红交加,彻底变得铁青。
“陆離!”
我记住你了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