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波和项白芷缓步走在街头一边闲逛一边闲聊，德令哈的夜景还是很不错的，八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凉风习习，吹得人心分外舒服，不繁忙的车辆和稀疏的人流不会带给世俗者任何的压力，更何况河上的彩灯还变幻莫测的转换着，忽红忽绿，忽白忽蓝，绚烂纷呈，配合着桥下涌动的河水，显得越发流光溢彩。
陈波和项白芷忍不住在桥上驻足，享受这西北夜晚带来的安怡。
便是陈波也觉得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如此心情松弛舒缓过了。
项白芷忽然伸手指向了河流尽头的灯盘，那上面正呈现出一条龙的图形，项白芷问陈波道：“大猪蹄子，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龙吗？”
陈波点了点头：“这个我是信的。”
项白芷诧异道：“我说的可是龙啊。你不相信有外星人存在，却居然相信这个世上有龙？”
“我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呢？”陈波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龙只是世间一种传说，其实并不存在。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项白芷盯着陈波道：“为什么？”
陈波说：“从前的人坚信龙是一定存在的，只是在近代以来，科学西进，一片反封建反迷信思潮迭起，人们开始言之凿凿的说，龙是中国人幻想出来的产物，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
项白芷说：“是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呢？科学总是现今的啊。”
“科学是一直在进步的，但是——”陈波顿了许久才说道：“龙不存在，这个结论下的却是如此的轻易，如此的武断，并未经过任何的科学论证，这就不是进步思想了，而是为了进步而进步。但是这个结论竟然得到了相当多人的认可，甚至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常识，如果有人说龙存在反而变成了笑话。”
项白芷默默的点了点头。
事实确实如此。
陈波看着河流尽头那变幻着的龙的灯图，心中感慨万千，这一瞬间，他仿佛有了某种使命，这个使命使得他至少要说服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项白芷。
项白芷也在认真的听着陈波说话。
只听陈波说道：“在现在的社会上，如果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龙，那么这个人多半会遭受到旁人的嘲笑和讥讽。人们不相信龙的存在，集体否认世界上有龙，这几乎成了‘政治正确’，可是在我看来，这种‘政治正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迷信。”
项白芷愕然道：“迷信？为什么？”
陈波笑道：“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的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宁愿相信宇宙之中存在外星人，却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龙，为什么呢？有科学论证吗？并没有！所以这个就显得很可笑了。有人说自己见到过外星人，也有人说自己见到过龙。说自己见到外星人的，多半不会遭到多少嘲笑，可是说自己见到过龙的，多半就会被质疑为神经病。那么，相信外星人存在的，怎么就比相信龙存在的人更科学，更理性，更值得认可，更不是神经病呢？”
“好像有些道理。”项白芷沉吟了半天，又好奇的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有龙存在呢？”
陈波说：“很简单啊，我在小时候就见到过龙遗留下来的痕迹。”
项白芷吃惊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陈波严肃的说道：“大概是十多岁的时候，大年初二，我去我外婆家做客，我舅舅逗我，灌我喝酒。我那时候年纪太小，根本不胜酒力，喝了应该是没有多少，就醉了，然后便睡着了。睡着睡着，忽然间就听见有人喊：‘雷劈树了！落龙了！有龙爪！’我就惊醒了。”
项白芷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陈波说：“然后我就惊醒了啊。我看见村子里很多人都跑了出去，大人小孩子都有，老人妇女全在，都奔往村南头，我就也跟着去了。挤在人群里，我看见了那棵十多人都抱不住的老槐树，树干上，印着清晰的四个爪痕！”
项白芷愣了片刻，问道：“什么样的爪痕？”
陈波说：“爪痕就是爪痕，狗爪子、鸡爪子都是爪子，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爪痕。比人的手掌还大，不，比成年人的脚爪都大。凹陷进树干之中大约一寸，黑乎乎的，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项白芷惊道：“你的意思是，那就是龙爪？”
陈波说：“我当时看见那四个爪痕也惊呆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但是听旁人说，天上打了干雷，然后有一道霹雳落下，扭曲蜿蜒，跟龙一模一样，趴在了那老槐树的树干上，没过多久，又不见了。不少村民都说，那就是落龙了。”
项白芷呆呆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陈波则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每当我回想起那件事情，都觉得它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是一种感觉，而且是我万分相信的感觉。”
项白芷喃喃说道：“真是神奇。不过，有时候，也会是人云亦云，更何况，那时候的你喝多了酒，年纪好小，记得真不真切都不一定呢。”
“说的也是。”陈波笑了笑，说道：“不过，除了我这个所谓的亲历者的‘口供’之外，我们还有丰富的史料记载着龙的存在，记载着很多人都曾经见到过落龙事件。”
项白芷诧异道：“史料记载的有龙？历史上也有人见过龙？”
“有啊，不但有，而且还很多呢。”陈波伸出指头，如数家珍似的说道：“从《汉书》到《三国志》，从《晋书》到《隋书》，从《新唐书》到《明史》，也包括《清史稿》，还有《左传》、《资治通鉴》，记载龙出现的材料有数百条之多！要知道，我说的这些史料典籍可都是官方的正史啊，更遑论那些地方志、野史、笔记了。可以说，记载龙的史料浩如烟海，而在考古之中，人们所发现的龙雕也不在少数，如二里头文化遗址，如仰韶文化遗址……”
项白芷定定的看着陈波，问道：“我没有看过多少史书。但是，史书上记载的就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如果连史书都不可信，那还有什么是可信的呢？”陈波苦笑了一声，又继续侃侃而谈道：“如果龙是单纯的一种臆想出来的存在，那么就说明，数千年来，中国写史的人一直都在造假。这我是不能接受的。也是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的。”
项白芷微微颔首，问道：“可是现在，为什么就没有人见到过龙？”
“谁说现在没有人见过龙？”陈波沉吟道：“我记得，最近的一次落龙事件，应该是发生在民国时期。那是在黑龙江境内，有一条黑龙落在地上，目击者极多。而且史料之中，对于落龙事件的记载，几乎是出奇的一致，只要发现落龙，人们都会搭棚，遮阴，浇水。这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而不像是编造出来的奇闻异事。”
项白芷想了想，说道：“在民国的时候，应该是就已经可以拍照了吧，如果真的有龙出现过，那有照片留存吗？”
陈波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那时候，黑龙江还属于是日伪势力控制的‘伪满洲国政权’，即便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被人拍照了，大约照片也会在日本人的手里。”
项白芷默然不语。
“对了。”陈波忽又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些别的事情——咱们汉字最初的雏形是象形字，各种动物名称的书写，都像极了动物本身。龙，也是象形文字，在殷墟发掘出来的甲骨上就有，若是没有龙的存在，那么这个字从何而来？”
项白芷恍然似的说道：“对啊，我也见过‘龙’的甲骨文。如果没有龙，龙这个字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呢？”
陈波笑道：“就是说嘛。”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想起来了，还有十二生肖呢。”项白芷说道：“十二生肖里为什么还有龙呢？”
“说得太好了。”陈波道：“十二生肖里有龙，如果说龙就是人们凭空臆想出来的，为什么会用一个臆想出来的动物来配合十一个真实存在的动物共同做为生肖？”
项白芷撅起了嘴，说道：“所以啊，现在的人为什么都愿意相信龙不存在呢？”
陈波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估计啊，是因为太多的人都要假装自己是科学的，是严谨的，是不愚昧的，是不迷信的。”
项白芷说：“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陈波说：“其实想来也可笑，现在的人言之凿凿说龙不存在，其实并无确凿的证据。科学向来讲究严禁的论证，浩如烟海的史料中，记载着如许之多龙出现的事件，有谁去考证了这些记载全是胡编乱造的吗？若是没有考证，就断言龙不存在，那么这种科学观，也太不科学了吧？”
“嗯。”项白芷表示同意。
陈波说：“就像是大象，你想象不到古时候的河南省内会有野生的大象出没吧？现在的人看不到龙，难道就不会是因为龙是一种濒危动物？或者说龙生存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中，人迹罕至？甚至说，是因为气候变化，龙其实已经灭绝了？”
项白芷听得发呆，半晌才说道：“厉害啊，不行不行，你说的东西太多了，我得慢慢消化消化。”
陈波笑道：“我说的东西是不是很枯燥啊？”
“没有啊。”项白芷说：“大猪蹄子，你是真的很厉害，你怎么就记得住那么多东西？”
陈波心中得意，嘴上说道：“千万不要这么夸我，我是会骄傲的。”
项白芷摸着陈波的脸：“这一次，本姑娘同意你骄傲！”
陈波也捏了项白芷一下脸蛋：“顽皮。”
项白芷笑道：“我们一直都说自己是龙的传人，但是我们却不相信世界上有龙的存在，这也是相当大的讽刺了。”
陈波说：“不包括我啊，我可是相信龙存在的。”
项白芷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那龙和人是一样的生物吗？”
陈波说：“当然不一样了。”
项白芷又问：“那龙怎么会能传人呢？”
这个问题把陈波给问住了。
是啊，龙是龙，人是人，龙的传人是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项白芷问，陈波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难题啊。
就在陈波无所适从，不能回答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从远处黑暗的街道里匆匆穿行而过，陈波恍惚中瞥见，感觉像是大头，心中一怔：他不是在房间休息吗？
陈波诧异着大头为什么会在外面逛荡，可定睛细看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项白芷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怎么看着刚才有个路人好像是大头呢？”陈波嘀咕了起来。
“认错人了吧？”项白芷道：“咱们回去吧，我又觉得冷了。”
陈波说：“那我亲亲你吧，亲一下就温暖了。”
项白芷跑了起来，喊道：“不要！”
陈波追着项白芷沿街返回，远远的瞧见一家药店，陈波心中一喜，喊道：“小白，别跑了，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药。”
“你买什么药啊？”项白芷止住了步子，回望过来，问道：“还是身上痒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就行，我很快就出来。”陈波可不想让项白芷跟着，看见自己买那羞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