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男丁都跟着世子逃了,只留下赵武一个,下了死心守着世子妃,自然还有孟婆子和馥若。
跟来的年长有经验的只有孟婆子一个,是以旁人都听她的指挥,没有敢违背的。
可她看世子妃难受的样子像是难产,心里也没谱自己会应付得来,于是出去对赵武说道:“看样子还得去找稳婆来才行,这情形我自己恐怕应付不来。”
赵武心知厉害,定了定神,到底抬头说道:“你等着,我回城里去找稳婆来。”
即使有带老婆孩子逃生的机会,他也不准备逃了。
毕竟世子妃和她腹里的胎儿才是最重要的。
馥若见大家忙忙碌碌的,便也跟着插把手,奔前忙后地帮衬。
她去烧水,又将烧开的热水一盆盆地端过来,这来来往往的,竟丝毫没有气喘的模样。
众人来不及惊叹她的力气惊人,一群人挤在一处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
“想来世子逃跑,我们国公府里的所有人都会跟秦国公世子一家一样,也会被满门斩首的!”
“我可不想在这儿死,我的老婆孩子还有老母亲还在南边呢?”
“我也不想死……”
“趁着现在没有禁军看守着,我们赶紧逃吧!”
“可是世子妃……”
“世子妃连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我们难道还指望她吗?咱们又帮不了她什么,还是趁早走人吧……”
只是眨眼间,那群人便溜出了寺门,再也不见了身影。
就连世子妃跟前最宠信的雪雁、轻颜等人,也全都为了保命,舍她而去。
等赵武带着一名稳婆回来时,见到寺庙里空荡荡的情形,便明了了一切。
庙门外已经赶来了另外一拨禁军将寺院团团围住,他心知再也没有可能逃离出去,却也义无反顾地进来,让稳婆进了屋里。
这稳婆进屋后,见只有一名婆子跟小丫头手忙脚乱地忙着,连忙驱赶开她们,“让我来!”
她也果然是个熟手,摸了摸世子妃的肚子,便已经心知肚明。
“是不是还没到要生的时候?”她转头问孟婆子。
孟婆子点点头,“还差一个月呢,这是……急坏了才要早出来的。”
稳婆微微蹙眉,“不仅早产,还胎位不正,恐怕……孩子生出来,母亲也难保性命。”
她看得出来,世子妃身子本就娇弱,是个大风一刮就倒的。这样的女人生产原本就存在着风险,如今难产,更是险峻了几分。
听了这话,孟婆子和馥若全都吃了一惊。
想到世子妃从前待自己的好,馥若立时便悲从中来,拉住稳婆的衣襟哭求道:“还望大娘你救救世子妃吧,她是个好人,我不想让她死……”
“她不死,这孩子就趁早叫他胎死腹中。”稳婆也不是个狠心的,可当此紧要关头,她不得不把这狠话说出口。
听了这话,孟婆子不知道如何抉择,只是怔怔地看着脸色苍白,即将疼死过去的世子妃,“世子妃……”
“要孩子,我要孩子……”
虚弱的话由那惨白的唇中飘出来,入到在场人的耳中,是那样得令人伤感和沉痛。
“我要孩子活着,要他活着……”
稳婆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孩子,你出来可得好好地活,莫要让你娘担心。”她用手拍了拍世子妃雪白的肚皮,而后由轻到重,开始了揉搓。
惨痛的呼叫声由屋中一阵阵传到了外面,惊得寺里的和尚们也纷纷停住了为世子妃祈福念诵的声音。
到底,那声音渐渐止落,四下里又归于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这还是馥若眼睁睁看着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诞生,只觉是那样新奇。
他的狭长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似乎还在沉睡着。
小嘴紧紧地抿着,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太好了,是个带把的!”稳婆笑着说道。
可其他人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孟婆子将那并没有哭的孩童抱在怀里,替他剪断了脐带,紧接着将他用一块随手找来的棉布包裹给包了起来。
“孩子不哭可不行。”稳婆说着,上前抓起那孩子的脚心,准备弹上两下。
她的手还没上去,便略略睁大了眼睛,惊叹出声,“哎呦这可不得了,这孩子的脚心上竟然有七颗痔?”
孟婆子也是听过这种说法的,知道脚底有七颗痔的人,都是些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的人。
“脚踏七星,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命……”
稳婆还未说完,便被孟婆子打断,唾她一口道:“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若是传扬出去,那我们还有没有好果子吃了?这不过是普通的黑痣,只是说他长大后会大富大贵而已,你可见到过有这样的有坐上帝王位子的吗?还是说哪个帝王都是脚踏七颗星的?”
说真的,稳婆还真的没见过。
她撇了撇嘴,知道这话若是传扬出去,必定会给这家人带来灾殃。
毕竟他是国公世子的儿子,本就有传承帝位的可能,足以叫人忌惮了。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稳婆吐了吐舌头,还是将手指递了上去,用力弹了那柔软的小脚板两下。
当即,那似乎沉睡着的孩子便蠕动了下嘴唇,哇哇大哭了起来。
“抱过来我看看。”
世子妃强撑起虚弱的身子,朝这边伸出了手。
孟婆子当即抱着孩子过去,将他的小脸凑了上去。
世子妃抚摸着小东西的额头,眸中溢出满满的爱怜之色。
她掀开包裹的被子,见果真是个带把的,好歹才真正放下了心,让孟婆子将他重新包好。
“去,取来墨水,再从我的里衣上撕下一块白布,我要用。”
孟婆子不知道她要这些做什么用,却也不得不将孩子交给稳婆,依照吩咐去做。
不多时,这些便全都给她找了来,顺带还捎来了纸笔。
可世子妃显然并不打算使用纸笔,只是在孟婆子把墨水倒在砚台中后,将自己的手指伸入进去,便开始在那撕下来的白色布绢上写了起来。
她的手抖动得厉害,显然拿笔更是拿不住,才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