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又要辩驳什么,被姜苍兰打断。
“多谢世子爷您的教诲之恩,奴婢一定好好学习这府里的规矩,直到学会了,才敢再回来伺候小世子。”她磕头如捣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薛湛到底明白,这个结局无可扭转,只好颓丧地接受了事实。
“以后,就由吴蔡家的陪你守夜吧。”薛子轩说着,将薛湛交给了吴蔡家的,“这沐浴的活计也本该是由你来做的,你怎么敢只让一个六七岁的丫鬟来伺候小世子?”
吴蔡家的忍住心里的雀跃,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愧疚自责地说着,“是是,世子爷教训得是,老奴知道错了。”
说完这话,她又腆着脸凑了上去,“世子爷,老奴倒是有一个人推荐给兰丫头,叫她来指导她规矩再合适不过。”
“你看着办吧。”薛子轩才懒得管这些下人们的事儿,挥了挥手,又嘱咐了薛湛几句,叫吴蔡家的带其回去睡下,方才离开了听雨苑。
吴蔡家的将薛湛放回了屋里,又指挥着姜苍兰把屋子里清理了一遍,方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回去,守着薛湛去了。
姜苍兰再次被赶到了那间破旧的下人屋子里,只觉得前途茫然,心意烦乱。
这一夜过后,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她便被吴蔡家的给领出了听雨苑。
一路辗转,在吴蔡家的带领下抵达的所在,竟然是净衣房。
这儿可是整个府里算得上最苦最累的地儿,每日里的衣物总是洗也洗不完,里面的人也如蚂蚁一般从早到晚不停歇地忙碌着。
掠过那些埋头苦干的或老或小的女人们,吴蔡家的朝着前面的房子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陈鄂家的,在吗?”
“哎,来啦!”随着这声粗重的嗓音,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膀阔腰圆的妇人。
这妇人年纪也不算小,却比吴蔡家的略小些,那张脸显得比后者还要严肃和不近人情,在见到是吴蔡家的刹那,艰难地咧出难看的笑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吴蔡家的,今儿个怎么有空儿来我这儿闲逛?我可是听说你近来得了好差事,忙得脱不开身呢。”陈鄂家的吐掉口中的瓜子皮,迎了出来。
“嗨还不是因为这个不知规矩的,触犯了世子爷,然后打发到你这儿来了?”吴蔡家的不客气地瞪一眼姜苍兰,又拍着陈鄂家的黝黑的手背笑嘻嘻地道,“这可是我为妹妹你找的好差事,做好了,世子爷还额外有赏呢!”
陈鄂家的瞥一眼垂首默立的姜苍兰,不明白吴蔡家的究竟在说什么,索性拉着她进屋去说。
姜苍兰在外头等着,心知吴蔡家的指定不会说她什么好话,那陈鄂家的又保不准会得了对方的指示,如何刁难她呢。
正心里打着鼓,她的身子蓦地被人顶撞了一下。
“起开,站在这儿跟死猪似的,难道不长眼睛的吗?”
一人说着,也不管姜苍兰差点跌倒,端着洗衣服的盆子向前面走去。
姜苍兰见这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看她一双手磨得老茧丛生的模样,也不知在这地儿待了多少年岁了。
想到这些年轻女孩子们的岁月就是在这里挥霍了过去,她不由地在心里叹息,也就不那么怪责对方的冷酷无情了。
毕竟换作是她,她恐怕也会如同对方变得这么刻薄冷漠的。
两个婆子好歹从屋里出来,吴蔡家的径直从姜苍兰身边掠过去,连搭理也不带搭理她的。
陈鄂家的送吴蔡家的出去后,便又转回来,围绕着姜苍兰转悠了两圈,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的眼神里满含着鄙夷不屑。
到底,她立定在姜苍兰的面前,冷笑一声,“在这国公府里如你这般没规矩的,还真没有几个。”
说完这话,她便指着旁边经过的一位婢女说道:“把你手上的衣裳给她,让她洗。”
那婢女听了,把怀里好大一摞衣裳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姜苍兰,“这可是郝夫人和小郡主的贴身衣裳,都得洗得纤尘不染才行。”
姜苍兰想不到自己初来乍到,接到的却是清洗衣裳的活计。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陈鄂家的,“可是,世子爷是让奴婢前来学习规矩的……”
“学规矩,你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规矩。”陈鄂家的严厉地道,“你学的是下人的规矩,不是主子的规矩,是以也得像其他下人一样先学会吃苦耐劳才行。如你先前那么养尊处优的,学再多的规矩也学不成!”
姜苍兰呆楞住,她想不到学规矩还有这样的说法。
“傻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陈鄂家的怒目圆睁,狠狠瞪视着她。
姜苍兰咬了咬唇,到底抱着衣裳到了旁边,学着旁人的样子开始清洗起来。
她本以为洗衣裳的活儿是粗活,也没什么讲究,是以只照着从前的样子清洗着。
不想这期间,就有旁边的一名丫头来不时地敲打她,说她用力过猛,会搓坏揉皱了衣裳,又说她的胰子用错了,用成了给普通下人的衣裳所使的皂角,该用玫瑰胰子和桂花胰子才是……
清洗这一堆的衣裳,便用去了约莫一个时辰。
这让陈鄂家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都像你一样磨磨蹭蹭的,我这净衣房还干不干了?”她说着,又指了指另外更大一盆的下人的粗布衣裳,指派道,“这些给我用半个时辰洗净,若是还这么磨蹭,小心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姜苍兰虽然满腹委屈,却又不得不照做。
这一日下来,可算累得她浑身酸疼,骨头都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在晚饭后回去了休息的房里,却发现里面一长溜的土炕上挤满了人,全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哎呦,这个学规矩的可算来了。”
“却不知道她那主子的脾性在这儿还使得出使不出来?哎呀,若是来到这儿还叫咱们伺候着,那你们可都得上赶着伺候才是啊……”
满堂的哄笑声格外刺人的耳膜,姜苍兰紧紧咬住了嘴唇,手掌心也不由自主地攥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