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轩面色冰冷,语气中含着咄咄逼人的威胁。
“奴婢知道。”姜苍兰不紧不慢地回道,“奴婢之所以冒死前来进谏,无非是害怕小世子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小世子好,奴婢便好。”
这话没有直接回应薛子轩,可是将其真心剖给了他看。
她是一片赤胆衷肠,若查出事情与她所说的有所出入,他反而定了她的罪,那么岂不是扼杀了所有仆从们的衷心么?
这么一想,薛子轩的面色逐渐地缓和起来。
不得不说,他虽然憎恶这个女孩儿的容貌,可对她身上的某些特质,却又莫名地欣赏……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容我调查后再说。”薛子轩淡淡地道。
姜苍兰依言退下。
走出去后,她面色轻松许多,面对着徐徐西落的夕阳绽开一抹笑意。
她知道,这件事情算成了。
至于接下来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听天由命罢了。
薛子轩也果然说到做到,在姜苍兰离开后,他便立马命令孙长去调查此事。
不过翌日清晨,他便得到了准确的回应——连愈果然身患麻风!
听闻这个消息,薛子轩整个人都震动得无以明说。
他将拳头渐渐地攥紧起来,面容青黑得可怕,额头上的青筋更是一点点地暴跳骨突。
“这种人,你们是如何让他进来府上的?”薛子轩将凌厉的目光瞥向孙长。
孙长战战兢兢地回道:“回世子爷,奴才调查得知,连愈是不久前才感染了这症候,进府里来也是每日里以重药压制的……”
听到这里,薛子轩便明了了什么,重重地将拳头捶打在桌案上。
“把连蓉儿给我找来!”
连蓉儿便是连夫人。
连愈是她变着法子弄进来的,既然连愈是刻意要将病症传染给薛湛,那么保不准便是她在背后指使了。
接下来,长松苑里发生了什么,姜苍兰和薛湛并不得知。
因他们院子里在清晨时起便不准许出院门了,直到晌午时,才有人过来递话,却是远远地站着,还捂着鼻子,俨然他们得了瘟疫生怕感染上似的。
“世子爷说了,听雨轩里所有的人今日里都得去乡下别苑里去,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听雨轩中众人听了,全都人心惶惶起来。
知情的姜苍兰等人哪里不清楚,这是薛子轩生恐这院子里的人感染上那麻风病,会有传染给旁人的可能呢。
不知情的巧儿画眉等人可就如坠五里云里,张皇无措了。
“不知道世子爷让我们去几日?说了几时回来?”吴蔡家的替代大家问。
“少不了十天半个月的,是以该拿的都拿着,去了可不准许你们回来再取的。”那人说完,便逃也似的扬长而去。
众人虽然不情愿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驱赶”到乡下,可他们也没有违背薛子轩命令的余地,只好乖乖地回去收拾自己的铺盖。
薛湛明显是闷闷不乐的。
姜苍兰一边替他整理着细软和用品等,一边宽慰着他,“你也别想太多,吉人自有天相,我们都会没事的。”
哪里成想,薛湛却并不是为了这事儿担忧,“我只是在想,我就要离开了,爹爹和祖父祖母他们却不肯来探望我一眼,就这么把我给打发了。”
他叹了口气,再说不下去。
显然,他对这些曾经看起来那样热络而紧密的亲情,如今失望透顶。
姜苍兰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好闭口不言语。
因她也觉得,这国公府里也太绝情了些。
临走时,老夫人托人来传话,嘱咐薛湛好好保养身子,还为他带了许多的名贵补品,叫人一起给捎带去。
这些却并没有改变薛湛的观感,他连句客气的话也懒得说,径直掠过了这些好东西,面色阴郁地爬到了马车上。
若果真有真情实意,他们为何不亲自来送?
难道他们不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孙儿吗?
他招呼姜苍兰跟着,姜苍兰便也跟了进去。
一路上,马车颠簸不已。
薛湛倏然紧紧握住了姜苍兰的手,“兰丫头,我往后就只信任你一个。”
姜苍兰忍俊不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就能这么下断言呢?兴许……”
兴许他往后会遇到心仪的女子,与之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情意绵绵中连她的影子也记不得了。
薛湛才不管她要说什么,又斩钉截铁地说着,“不,我就只信任你一个,永远就只有你一个!”
姜苍兰这下不笑了。
她轻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反驳。
毕竟现下他还有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她又何必戳破他的幻想呢?
若是这世上连一个信得过的人也没有,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国公府在乡下的别苑虽然不如城里的,可也有石狮子镇在铁门前,威严气派得很。且里面足足有三个大院子,长廊、凉亭、小池等一应俱全。
这里的池水可是天然从高崖上落下来的瀑布水,在院子里便可以看得到山间如九天银河般飞流直下的瀑布,也算是应景得很。
但初来乍到的众人,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欣赏这景色,只顾着对自己的身体提心吊胆而已。
姜苍兰比众人都显得镇定许多,一如既往地安排众人做该做的事,自己的女工活计也一日没有落下。
因众人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外面的吃食都是每日里被人送到门口,由他们自个儿去拿的。回来还得自己起灶生火或蒸或炒,是以这边的活计比在听雨轩里要多了许多。
虽说如此,可众人明显觉得,这里比在国公府里头更加自在。
毕竟没有旁人盯着,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连跟薛湛同席吃饭都是没人管的。
只是由于姜苍兰还在按部就班地管着,他们才没有在一日复一日中越矩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随着时日的渐进,薛湛也渐渐地开朗起来。
他用不着去跟着武师傅习武,却喜欢在这儿跟姜苍兰一起打拳,一把手一把手地教她真功夫。
这在国公府里时是万万行不得的。
可在这儿又没人管,他可不得满足了她朝思暮想的心愿吗?
他知道,她是一直存着练武的心的,那还是他很小的时候,在京城的世子府上留下来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