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成了这院子里的通房大丫鬟,众人便更加与她疏远了些,如同对待主子一般,哪里敢下手做这些个小动作?
这会儿因为太过喜悦,众人方才失了度。
姜苍兰想到她在家庙里,她们好歹还记得给她送东西过去,才使她少受了许多的苦,心里头也存着感激,是以这会儿倒也任由她们拉扯着,面上也是微微荡漾着笑意,随意地寒喧了几句。
等热闹过后,姜苍兰便着吴蔡家的和满堂去了府里的库房处。
她是听雨轩里的半个主子,这往年里该给主子们下发的炭火,也不该少了她的才是。
吴蔡家的这会儿有了倚仗,同对方好一阵的缠磨,还威胁说等薛湛回来看他如何在薛子轩跟前告状……到底带着本该属于姜苍兰的一份炭火回来了。
自然的,另外还有本属于姜苍兰的棉布和棉花等物。
姜苍兰在自己的屋子里生好炭火后,便招呼大家伙儿都过来取暖。
这两个月的独处下来,才使她真正明白,身旁有人陪着是多么的幸运。
大家伙儿抱团取暖,你一言我一语的,言笑晏晏间比那炉火还要温暖人心。
姜苍兰将那棉布跟棉花都给了吴蔡家的,只道是还她的。
吴蔡家的硬是又给她塞了回来,说那些东西都不值几个钱,也算是她的一点点心意,用不着你来我往。
姜苍兰也不客气,便含笑收了这份心意。
这人情世故她算是看出些端倪,知道你越是跟人分得清楚,人家越是不领你的情。反而越是接受旁人的好意,旁人倒越是敬重喜欢起你来。
这日子在一派轻松和悦中,匆匆地划了过去,转眼间还有十日便到年底了。
姜苍兰一日比一日地更加盼着薛湛归来,那各种的小物件都不知道绣了多少,全是绣给他的,只等着他回来时将那旧的给换成新的,也算是应了除旧迎新的气象。
在他诞辰的那日,她甚至亲手做了许多的糕点吃食,又点上了几根红烛,倒上了两盅酒,独自坐在桌前,就似给他当面庆生一般。
可直到傍晚,他也没有回来,她唯有怀着落寞的心情,将那些吃食全给散发下去了。
她跪拜在神佛前,祈祷薛湛会平安归来,万万不会出任何的闪失和差错。那郝夫人送去的衣物,他万万不可穿戴了,以免着了她的道……
她的恳切与深情,就如同她在家庙中日日祈祷的那般。
这一日腊月二十五时,她总算把他给盼了回来。
得知薛湛是与薛子轩一同归来的,且在前厅设了盛筵,她激动得差点将那针给别进肉里头去。
才不过两个时辰,她便已经到庭院前张望了几回。
可惜,直到日暮时,薛湛也没有回来。
姜苍兰望了望徐徐西去的落日,还有那惨淡的红色余晖,心想大概薛湛今日是要与薛子轩同宿于前面,不会回来了。
她失望地回身,便要回去自己的房里,关门死了这条心。
蓦地,随着一声动静!
“告诉我,在等我吗?”
这声低喃在她的耳畔缭绕,那份特有的声音使她受惊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是薛湛!
她的眼眶顿时湿润,哭笑不得地道:“好啊,你回来就吓我,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往日里薛湛故意逗弄招惹她,引得她几乎要生气时,她便会如此吓唬他。还果真有几回拿搓衣板来叫他跪着,到最后却只是叫薛湛也把她拉了去,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着在一起……
“我如今可是比你高了一头了,看你怎么罚我!”
薛湛说着,松开她,蹦跳到她的面前。
姜苍兰抬眼,这才发现他说得没错,他果然蹿了个儿,比自己高了几分了!
虽然这高度并没他所言的这么夸张,却也足够叫她相形见绌。
从前他比她矮时,她只拿他当作是孩子。后来他与她平齐了,她也没觉得他足以成为遮护着她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这会儿再看时,他不仅比她高了,还长得更壮更结实了。那应当是被晒成小麦色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线条也是棱角分明,从前的稚气不知不觉中已然退去,俨然便是个英俊潇洒的大小伙了。
这样的男子,走去外头,还不得被女孩子们视作潘安般地一路追捧么?
与此同时,姜苍兰也觉到了自己与他的距离,竟是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他,她是万万不敢高攀的呀……
“你真的长大了。”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成了这一句。
薛湛走上前来,替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又执起了她的手,眸光中的深情款款一望可知,“这几个月不见你,巴不得插了翅膀回来找你。”
姜苍兰瞥一眼旁边还傻站着的二郎,还有那从屋里出来,惊喜交加地迎上来的吴蔡家的,红了红脸道:“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薛湛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就领她进了屋。
没有人敢进去打扰,他们知道,这两人可有的是衷肠要诉呢。
这一回,姜苍兰听着他娓娓道来自己是如何地思念她,几乎要成了疾。
这些话灌入她的耳里,入了她的心里,总归叫人暖洋洋,甜蜜蜜的。
可她又觉得不十分自在,略略有些别扭着。
她已然适应了他窝在自己的怀里,犹如一个孩童般叫她照拂爱怜的情形。
可这会儿却俨然反了过来,她自然是不适应的。
毕竟在她看来,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呢……
“出去一趟,到学会了不少。”姜苍兰好歹打断了他,斜睨着捶打他一下,“说,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薛湛嘴上一顿。
他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头,“还是你了解我。”
他素来不擅说这些个风流浪子才会说的话,这些自然也是他在军中待着时耳濡目染地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