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域拿回了甘沛霖手里的急奏：“看样子你也不必为敖家说情了。”
“你是打算由着他们去？”甘沛霖仍然觉得意外。按说敖珉这时候是不该冒头的。且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怎么能撕破西营的防守，单枪匹马的闯进去。
“当然。”姜域稀松平常的点头。“有人愿意替朝廷做事，我自然乐见其成。”
甘沛霖点头：“也好。”
“就让敖玒负责接应已经粮草运输之事。”姜域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但心中微微不爽。皇帝居然连招呼都没打，就这么让敖珟出征了。且还选了个他不知道的时候。看样子，他已经成了皇上用着且也防着的“重臣”，随时有功高震主之嫌。
“吃饱了？”姜域看甘沛霖已经没有心思再吃东西。“走，带你去赏月。”
甘沛霖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他牵了手，起身往外。
马车接上两人，一路朝金滩边去。
一路上，略微凉爽的秋风不时的吹动车帘。
甘沛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姜域身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也挺好的。
金沙滩边，空无一人。
偌大的河滩这时候只能看见水面上映着月光的涟漪。暗夜闪烁点点月光，倒也安静惬意。
可惜今晚的月亮并不圆。也赶不上皎洁明亮。
姜域看得出甘沛霖脸上少许的失望，禁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甘沛霖凝眸看着他。“似乎你现在很爱笑。”
“有么？”姜域却没发现自己这点改变。
甘沛霖没做声，眺望远处：“平时不是很多人会来这边走走吗？怎么今晚这样安静？”
“还以为你不喜欢热闹呢。”姜域问：“见过皓月当空，见过万千星辉吗？”
“呃？”甘沛霖正好奇。
姜域打了个响指。
暗夜里忽然又星星点点闪烁，很快，不知道从哪里走来许多人，个个手里提着精心制作的飞灯。
不等甘沛霖开口。
人们几乎同时放手，飞灯升空。星星点点的亮光耀亮了这漆黑的夜空。
放灯的男女老少，或是相映成笑，或是相拥共赏。孩子们欢天喜地的追着越飞越高的飞灯奔跑。一时间，寂静的金沙滩变得格外热闹。犹如新年一般。
“万千星辉，此言不虚。”甘沛霖清澈的瞳仁，被这星星点点的光照亮。
姜域看着她侧颜如画，满心的温暖。
她真的好美，尤其是那双明澈的双眸。如天上的月光那般皎洁，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怀。
“喜欢吗？”姜域在她耳畔轻声问。
“喜欢。”甘沛霖毫不犹豫的回答。
“总算有一样，是我送你，而你喜欢的。”姜域看她并没有穿戴自己送的衣裳饰物前来赴约，便知道今早送去甘府的礼物她又不喜欢。可是没关系，总有一样，总有一次，能打动她的心。
“多谢你，为我费心。”甘沛霖收回了目光，落在姜域脸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她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什么？”姜域凝神与她对视。
“没……”甘沛霖转开目光，看向别处。
姜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但这种感觉不怎么好。“沛霖。”
甘沛霖顺势转过脸，他的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在她嘴角。
猛的推开他，甘沛霖捂着被他吻过的位置，瞪圆了眼睛。“你趁人之危……”
“哪有。”姜域不满的皱眉：“有我在，如何危？”
“你就是危。”甘沛霖才放下的戒备，就这样被他挑起来。“晚膳用过了，月也陪你赏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
听她要走，姜域不免急了，一个闪身将她拥在怀里。“别走，沛霖。”
甘沛霖挣扎的更厉害了。“你放开我……”
“只要你不走，我就放开。”姜域用和她商量的语气说的这句话。
甘沛霖略点了下头，姜域果然松了手。
“现在告诉我，你刚才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姜域想知道她的想法。想知道她在意的每件事。
甘沛霖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愣在那。
她想让姜域答应他，不要再杀那么多人。尤其是大战过后，那些无辜的臣民和俘虏。
可是这件事，似乎根本就轮不到她来管。而且她确信，她说了，他也未必会听……
“你怎么了？”姜域看她怪怪的表情，不免好奇。“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甘沛霖避开他要伸过来抚摸自己额头的手，勉强笑了下：“我又忘记要说什么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毕竟要你答应一件事，我可不能吃亏。”
姜域的眼里，她俏皮可爱，又不失聪明。“随你。”
无论你说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除了……远离你。
不再说话，气氛又变得舒心许多。
甘沛霖想起上回飞灯，还是和娘一起的中秋节。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都督，大都督救命……”
人群之中，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奔过来。
离得不远的陆垚和留兰都警惕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拔了利刃。
“大胆。”陆垚的剑锋，只差一点就要扎在那妇人身上。
“住手。”姜域忽然喝止。
惊得陆垚身子一颤。“是，主子。”
“甘沛霖有些慌张的看着姜域，没想到他会及时制止陆垚，长长呼了口气。”留兰，你也把剑收了，这里人多，别吓着别人。”
留兰点头，依言照办。
“这位姐姐是有什么事情么？”甘沛霖问那被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的妇人。
听见她的声音，妇人才回了神。“大都督，我女儿不见了。就是方才放灯的时候，我让她再去拿一些飞灯过来。可是转眼我回去找，人就不见了。她很乖，不会乱跑的。可是，我刚才找回去，飞灯掉了一地，就是没看见她在哪。”
“陆垚，你去找找。”姜域蹙眉。
“这位姐姐别急，大都督已经让人去找了。应该不会有事。”甘沛霖让留兰扶着她去旁边坐坐。稍等片刻，转而又问姜域：“这些飞灯是你让人做的？”
“是。”姜域点头：“找了些农户，让她们今天能做好。你放心，我给了银子的。没有威逼。”
甘沛霖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
姜域有点尴尬自己为什么会解释那一句。但好像他若不说，她就一定会误会似的。
总归是别扭的。
转眼的功夫，陆垚去而复返：“主子，附近找遍了，没有人。”
那妇人听见这话，心头一紧：“可是我女儿真的很乖，她不会乱跑的。”
“你女儿多大了？”甘沛霖连忙问。
“她就是中秋节后两日出生的，马上就十二了。”妇人紧张的不行。
“扩大范围，继续找。”姜域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陆垚领命，带着随从快速消失在眼前。
“你先别急，说不定你女儿回家了。”甘沛霖心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是不可能自己走丢的。也许是回家了，也许碰见自己的朋友，上哪去说话了。“这样吧，让留兰先陪你回家等一等。”
“不行。”留兰连连摇头：“奴婢得留下来保护小姐。”
“不妨事。”甘沛霖正想说什么。
姜域一个响指，便有随从上前。
“主子。”来人是个藏匿在人群中，穿着普通布衣的女子。
“送她回家。”姜域说话的同时，握住了甘沛霖的手。
甘沛霖只顾着替那个女孩子担忧，一时没多想。
“我送你回府。”姜域预感到事情不对劲，不想让甘沛霖冒险。
“可是我还想帮她……”
“这里有我。”姜域回了个温和的眼神。
“那好吧。”甘沛霖点头：“如果找到了，让人告诉我一声。”
“好。”姜域带着她从人群里慢慢往马车的方向去。其余的人还不知道出了事，依旧沉醉在放灯的欢愉之中。
他眉心微皱，时刻保持着警惕。
这种微妙的变化，甘沛霖还是察觉到了。
她站在马车边，凝神看着姜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会。”姜域唇角微勾：“我在这里，什么人敢来闹事。”
“总之你答应我，有那女孩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甘沛霖总觉得不对劲，少不得补充一句：“无论是好是坏。”
“我答应你。”姜域陪她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甘府驶去。
甘沛霖掀开车帘看车窗外的夜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怀念那些随风而飞的灯。
“自己进去吧。”姜域留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留兰扶着甘沛霖下车。
“多谢你，姜域。”甘沛霖与他对视一眼，才转身进了甘府。
姜域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一暖。
这时候，陆垚也赶了过来：“主子，附近找遍了，没有一点线索。”
“怎么可能？”姜域不悦道：“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凭空消失，还是在本都督的眼皮底下？”
陆垚不由得脸上一热：“属下再去找。”
“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姜域想起甘沛霖担忧的样子，于心不忍：“听清了吗？”
“是，主子。”陆垚随即告退。
姜域默默的在马车上坐了良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