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甘府特别的安静。往往这样的时候,总得出点什么事。
甘沛霖和脆芯留兰一起在灯下配香料。留兰碾碎香材,脆芯帮着称重,甘沛霖从几十种香料里面,挑选最佳搭配,三个人忙着忙着,也就忘了这一晚的特殊。
直到燕子返回来,才打破了内室的安静。
“大小姐,事情办妥了。”燕子简短的一句话,就概括了她做的所有事情。
不得不说,姜域训练出来的人,果然不凡。
“很好,那就等着吧。”甘沛霖不再吭声,低着头继续挑选香料。
很快,后院传来惊心的铜锣声,随之而来的则是小厮奔跑的脚步。
“大小姐,能不能借您摘星楼的奴才用用,后院走水了,得赶紧救火。”那小厮隔着门,大声的喊着。
脆芯赶紧去开门,诧异为什么没看见陈锐。居然就这么放了个脸生的小厮进来。
“走水?”甘沛霖佯装惊讶,连忙道:“燕子,你快去,领着人过去看看。”
“是。”燕子故意对那小厮道:“你带路。”
“脆芯,你留在房里。”甘沛霖未免这边再有什么事情,让人钻空子,就想着还是留下人盯着安全。
“大小姐,您放心。”脆芯点了下头。
也是这时候,陈锐才折回来,脸色隐隐不好。“大小姐,出事了。”
“知道,这不是正要过去么。”甘沛霖快走两步,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怎么?”
“走水之处,并非只有一间库房,整个禅心院都烧了起来。”陈锐冷眸道:“目前还没找到老夫人。”
“什么?”甘沛霖饶是一惊:“这怎么可能?燕子办事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的。”
不等陈锐开口,甘沛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过去看看。千万不能闹出人命。”
“是。”陈锐吩咐几人留下,在暗处死守着摘星楼。
领着剩下的人前往禅心院救火。
等甘沛霖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偌大的禅心院,火浪层递,吞卷了大部分的房舍,架势确实吓人。
已经不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但甘沛霖的心还是跳的很快。她仅仅是想知道祖母为何需要银子,却没想过这么要她的命。
那种恐惧,是从心底慢慢蔓延起来的。让甘沛霖有些腿软。
甘允天临危不乱,指挥着府兵和小厮救火。同时也吩咐府里的女眷们不要进来,以免妨碍救火。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了。”管家急忙阻拦甘沛霖迈进禅心院:“老爷吩咐,女眷们一律回自己的住处候着。只留下小厮和府兵帮着救火就是。”
“陈锐,快去。”甘沛霖冲他点了下头。那意思是无论如何要救出祖母。
“是。”陈锐赶紧带着人冲了上去。
甘沛霖睨了留兰一眼,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这事情太蹊跷了。只想烧库房和烧整个禅心院,根本就是两回事。燕子一向敏锐,不可能这都弄错。到底是谁给这把火加了柴呢?
“大小姐,您没事吧?”留兰看她脸色不好,小声的说:“应该不会有事,您别担心。”
“但愿吧。”回去的一路上,甘沛霖都没看见府里的女眷。“这事也奇怪,难道阖府上下都比咱们知道的早吗?所有女眷都是在咱们前面过来的?”
“可能是吧。”留兰特意看了下周围,确实没有再往这边赶来的女眷。“等火灭了,再说这事也不迟。”
“嗯。”甘沛霖和她一并回了摘星楼。
留兰觉着她脸色不好,便对脆芯道:“我去煮一盏压惊茶,你陪着小姐。”
“好。”脆芯刚打了一盆热水,打湿了绵巾,拧干又递过来:“大小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吧。”
“嗯。”甘沛霖点了下头,刚接过来。眼见着一个黑影从破窗而入,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那合影就已经冲到脆芯身后,一个手刀将脆芯劈晕。
“别怕,是我。”黑衣人摘下了面罩,露出真容。
甘沛霖身子一颤,差点就用了戒指里藏的毒针。
“她没事的,只是晕了。”敖珟以为她是担心脆芯,于是解释了一句。
“你这个时候来?禅心院的火是你放的?”甘沛霖用惊悚的眼神看着他:“你就为了见我一面,放火?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敖珟看她这样惊恐,也吓了一跳。“我本来就计划今晚来见你的。哪知道正巧碰上这事。”
“不可能。”甘沛霖才不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我放火对我有什么好处。”敖珟上前一步,认真道:“我可不想你为此怨恨我,何况我来是要告诉你西陲边战的事。”
甘沛霖没再吭声,只是用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他被人算计,误中埋伏,损兵折将,恐怕不敌。”敖珟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眼神都没离开甘沛霖。他想要捕捉她最真实的反应,以确定姜域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甘沛霖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她不想让敖珟看穿她的心思。“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这样的局面,未必不能扭转。何况,我一个深闺女子,又帮不上她的忙,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这么说,反而让敖珟接不上话。
是啊,冒险闯进甘府,难道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我……”敖珟微微蹙眉,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如果没事,你赶紧走吧。”甘沛霖现在心里已经很乱了,根本顾不上和他废话。
“等我好不好。”敖珟认真的说:“姜域根本就是个冷血屠夫,他配不上你。如果不是甘府对他有益他不会对你这样好。”
“你就知道他不会对我好?”甘沛霖觉得这些话听起来特别讽刺。“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对我好?为了我再不接纳别的女人?不会由着她们暗害我。不会为了你的功名利禄,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度日。不会自己犯险,连累我山高水长的追随你上战场?还是,你不会让我看见你血腥毫无人性的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敖珟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他有一种很深的恨意。而这种恨意,被她用理智压制住,才没有崩塌。“沛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啊,你做错了什么?”甘沛霖真的很想把他做过的错事,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可是千言万语汇集在她充满怨恨的胸腔,最终也只有两个字:“出去。”
敖珟实在不懂,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接纳他。“我不信嫡庶贵贱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也不信,在你眼里我真的比不上姜域。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能成为那个与你并肩的人。沛霖,我是不会让他活到能娶你那天的。”
“所以,你是专程过来告诉我,你要对我未婚的夫君下毒手吗?”甘沛霖转了转眼眸,冷蔑的看着他的眼睛。“敖珟,你信不信我在这儿就能杀了你。”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但却不是为了姜域。
敖珟没吭声,甘沛霖却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金簪。
“你干什么?”敖珟眼见着她用金簪朝自己的胸口刺下去,心都漏跳一拍。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别的,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腕。
甘沛霖却在这个瞬间,将右手握着的金簪飞快转移到左手,就在敖珟扑上来的瞬间,毫不留情的刺向他右侧肩膀。
这一招,是当年敖珟在上战场前一夜教她的。
甘沛霖练了许多次,才能这样游刃有余的使用。
敖珟肩膀的痛楚,迅速传递入心,他就这么吃惊的抱着甘沛霖,纹丝不动。
“你为了他……想要我的命吗?”
“那又怎样?”甘沛霖的声音格外冰冷。
“那你为什么不下手更狠一些?”敖珟难以置信的问:“你就不怕你杀了我,我会加倍回报在姜域身上?”
“不怕。”甘沛霖相当平静。“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毫不留情,拔出了那支金簪。
敖珟疼的轻“嘶”一声,眉心皱成一团:“为什么这么恨我?”
“因为你值得。”甘沛霖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一字一句尽量说的缓慢,不勾起往日的痛楚。“我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用最痛苦的方式……”
“大小姐,老爷带了好多人过来。”留兰忽然推开门闯进来,看见敖珟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敖珟不想给甘沛霖添麻烦,只道一声:“等我回来,便原路离开了内室。”
“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在我面前。”甘沛霖咬着牙:“为什么不听我说完这句!”
“大……大小姐……”留兰看着倒在地上的脆芯,有些发懵。
“你说父亲带着人过来了?”甘沛霖想起她的话,不免担忧。
“哦,是啊。”留兰的心砰砰乱跳:“不知道是不是燕子留下了什么痕迹。总之老爷是来者不善。您要赶紧想应对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