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低沉的敲门声在静谧的书房内回荡。
男人颓然地倚在沙发上，节骨分明的手指间点了一根烟，口中缓缓吞吐着烟云，隔着白雾缭绕。
他眼皮都没抬，神情凄然，仿佛世间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与此同时，在门外迟迟得不到回应的秦医生想了想，还是直接推开了书房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
空气中浓烈的烟草气息随即从窗台处飘散而来。
剧烈涌入他的鼻腔内。
秦医生忍不住轻蹙起眉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担忧。
看来，卿卿小姐的回来。
并没有让先生的病情稳定一些。
反而更甚。
他小心地阖上门，当最后一丝明亮的光线被房门所掩盖时。
映入眼帘的就是书房内昏暗的灯光。
模糊之间，他看到隐匿在暗处的沈明灼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穿着件黑色丝质睡衣，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皮肤。
凌乱的黑发上不断有水珠滴落。
男人半逆着光的脸，神情麻木，一条胳膊的小臂搭在扶手上，手掌自然垂下，他食指中指之间加了一根烟。
猩红的点一闪一闪的。
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满满的颓然感。
秦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近了过去，轻唤了一声，“先生。”
沈明灼眼帘低垂，静静看着手指间猩红的火光，慢慢消散在黑暗中。
他没有理会眼前的人，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随后男人抬起手就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神情麻木地看着烟雾缭绕在口唇间最后飘散在空中。
秦医生眸光一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明灼。
那张晦暗无光的清隽脸庞，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显得颓然满面，了无生趣。
南城人人敬仰的沈先生。
现如今却落魄得不成人样。
犹如一只困兽被折去羽翼终日只能在笼子里呜咽呻吟。
秦医生掩下眼底的情绪，他又出声。
“先生，你找我？”
这一声的呼唤彻底拉回了男人的思绪。
沈明灼撩动下眼皮，睨了他一眼，眼神透过缭绕烟雾看不真切。
“秦谨之。”
声音很低很轻，其中还带着一丝萎靡消沉的味道。八壹中文網
秦医生没有听清，又往前走了几步。
隔得近了，他反而看得更清楚沈明灼此时的状况。
已经全然没有以往的矜贵雍容。
沧桑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落寞之色。
狼狈又颓废。
从卿卿小姐离开一直到她现如今回来。
先生的状况却还是每况愈下。
以前男人的病情和情绪还能因为少女而抑制住。
现在，这种压抑的感情反而成了先生最大的一个爆发点。
为了两人考虑，秦医生不由得开口劝诫道。
“先生，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病？”
沈明灼冷声反问，“我有什么病？”
秦医生只是垂头不再言语。
沈明灼慢慢阖上眼皮，掩盖住有些泛红的眼睛，他的脸色略显阴沉，神色黯然的脸庞上，有种难以排解的孤寂之色。
男人再次疲惫地开口，刚抽过数根香烟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今天要你来，不是让你说这些的。”
他将指尖快要燃尽的香烟随意地丢弃在烟灰缸中。
又慢慢偏过头，有些懒倦地倚靠着墙。
麻木漠然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眼底的波澜，好似无悲无喜。
“秦谨之，你说有没有一种法子，能让一个人忘掉所有的过去。”
秦医生猛然抬头，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先生，你要做什么？”
沈明灼直起身子，他凝神直直地望了秦医生片刻，黑眸沉沉，眉间阴鸷。
随后笃定而言。
“你有。”
“你们科室不是有人会催眠吗？”
秦医生面色瞬僵，意识到沈明灼的意图之后。
他惶恐的再次低下头。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意。
“没有。”
“如果有……”
秦医生面色严肃，他抬眸有些坚定的对上男人的目光。
“先生，我也不会帮你。”
尽管在卿卿小姐失忆期间，两人确实都度过了一段比较幸福的时光。
可那是外在因素使然。
如果刻意为之。
这样活在面具下的生活对于两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这样根本就解决不了先生的病情。
反而会让他愈发严重。
到时候，稍微一点激烈的情绪都会让男人维持地假象彻底崩裂。
最后，受伤的还是卿卿小姐。
沈明灼双眸微眯，语气隐隐含着怒意，那双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沉声道，“你说什么？”
“秦谨之，你应该知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秦医生往后退一步，只想急切的离开这个地方。
“抱歉，先生，我帮不了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
沈明灼瞳孔一缩，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扑过来直接攥住秦医生的衣领。
男人双眼猩红，布满暴怒，漆黑如墨的眸子内蕴藏着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嗓音更是沙哑的厉害。
“秦谨之，明天就把人给我带过来！”
他要让卿卿忘掉这一切。
哪怕忘掉他。
大不了重新开始。
只要卿卿还待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让卿卿重新爱上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看向他的眼神中再无爱意，只有一片漠然和麻木。
他受不了，受不了这样……
沈明灼脊背绷紧，手指还紧紧握着秦医生的衣领。
带着一股执念。
犹如淬了毒的冰冷从嗓子里面溢出来，语气再次阴鸷了几分，“秦谨之，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养不听话的狗。”
秦医生脸色一变，暗暗握紧拳头，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似的。
倏然再次抬头看向沈明灼时，他语气有些解脱般的释然。
“先生，我回去会申请离职。”
“如果你想去找别人，继续这样伤害卿卿小姐的话。”
他压住眉心，下颌线越绷越紧。
“你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沈明灼脸色骤然大变，他双唇紧闭，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
心里积压的怒气像火山一般喷涌翻滚着，眼里也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秦医生的这些话犹如钝刀，一下下的在他心上切割着。
那种隐忍暴虐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秦医生没有在意男人的目光，反而抬眸与他对视，坚定道：“先生，别在这样固执了。”
沈明灼眸中已经是杀意，眼神里的森寒阴冷，肃杀嗜血，宛如野兽一般凶悍。
他猛地把秦医生推开，咬着牙低吼了一声。
“滚！”
“滚出去！”
数秒过后，沉稳的脚步声匆匆消散在了书房内，伴随着关门声。
空气，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时，沈明灼突然痛苦地捂着头，那种熟悉又可怕的剧痛感重新席卷着他的头颅。
他手掌心直接摁在了未灭的烟头上。
刺痛感似乎缓解了几分他的痛苦。
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男人闭上了布满红血丝的猩红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