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清明节,韩卫东坚持要出院,铠伊和妈妈劝阻着,好歹答应再住一天。
秘书一直用电话和他汇报请示,彭叔也把核算好的账目送到医院来,商量着资金的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看着父亲拧着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铠伊心里很着急,自己很想帮帮父亲,却无能为力。心想自己以前花钱大手大脚,如今才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这句话的含义。
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掉积压的那批货,争取到一批银行贷款。韩卫东让秘书召集厂里销售部的人员开个会,试试能不能处理掉那笔积压的产品,另外,让彭叔去别的银行活动活动,看不能再争取一笔贷款。
转眼清明节过去,铠伊准备返校,临走叮嘱爸爸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母亲问铠伊需不需要钱,铠伊回答说上次的钱还没有花完。
宋清明给父亲上了坟,又去和三姐告别,两个人少不了又缠绵一番,临走三姐又塞给宋清明一张卡。宋清明推辞着不要,三姐笑着说这是预支给他的,将来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他约好和铠伊在火车站见面,并提前买好了两个人回程的车票。宋清明在进站口等着铠伊,当他看到铠伊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外套,一件白色牛仔裤,轻盈地朝自己跑过来。大概家里的事情出现了转机,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瞪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说:“我没迟到吧?”
宋清明忽然感到自己有些羞愧和心虚。仿佛铠伊已经知道自己和三姐的事,宛如一个浑身沾满了污浊,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和铠伊大大方方的表示亲近。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配再喜欢面前这个女孩子,也失去和季风排队的资格了。
铠伊看到宋清明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一直有棱有角像模像样的肩膀也垮塌下来。就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哎,怎么了?霜打了么?”
宋清明居然瑟缩了下,往回收了收胳膊,问:“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
“嗯,”铠伊叹口气,说:“我以后也要自力更生了,我不能再给家里要钱了,现在我才知道,我爸爸太不容易了。”
“你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滋味,况且厂子的危机解除,你们家很快就能像以前那样了。”宋清明接过铠伊手里的包,转身就向里走。
检票的人已经陆续排起了长队,宋清明带着铠伊往检票口移。
铠伊总觉得宋清明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朝他脸上看着,说:“你今天很不寻常,回来一趟好像丢了魂,对了,你这几天住哪里了?”
宋清明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支吾着,装着看大屏幕上的车次,说:“到车上说么,这里这么多人。”
铠伊奇怪地盯了他两眼,嘀咕道:“不会是你那三姐又不高兴了吧?舍不得你走?”
宋清明忽然转过脸看着铠伊,当他看到铠伊一副逗乐的表情,又回过头去,低声嘟囔一句:“瞎说什么呢!”
“你紧张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三姐?”铠伊继续问。
“别瞎说,我回家了,在我妈那里住了。”宋清明认真解释道。
“你脸红什么!我逗你玩的,哎,你不会真的跟三姐有什么事儿吧?”铠伊忽然拉住宋清明的衣服,盯着他脸嘻嘻笑起来。
“哎呀,你想什么呢?快点吧,该检票了,快点拿好票。”宋清明有些窘迫起来,挣开铠伊转过身紧跟着人群向前走。
“你真的挺反常的。”铠伊看到面红耳赤的模样,就不再打趣他,但是对于宋清明的这一系列反常的反应,确实感到有些奇怪。
返程的车票是挨着的,铠伊对宋清明说:“我回去之后要再找一份薪水高的工作,我要帮帮我爸爸,也要解决我自己的学费问题,我不能再靠他们了。”
宋清明说:“就你?一个学生,能做什么?”
“反正我要帮帮家里,不试怎么知道?。”铠伊反驳。
“我总感觉这次的事情是有人设局。”宋清明说。
“你说说看,我也怀疑。”铠伊放下手中的杯子,对宋清明说:“事情太巧了,几件事一起发生,开始那个订单,我就怀疑也是李东升找人做的圈套,那只是个开始,往后都是他一步步都是精心策划的。”
“聪明,”宋清明朝铠伊竖了竖大拇指,“李东升这个人是真小人,为了达到目的向来是不择手段。”
“我就是一点想不通,如果说这些事情都是李东升做的,他又是知道我爸爸厂子里那么详细的事,有些事是很久以前了,而且那些事只有我爸爸和彭叔知道,别的没人知道。”铠伊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样,这也是她爸爸韩卫东一直想不通的。
“那会不会是彭叔被李东升收买了?”宋清明问。
“不可能,”铠伊直接否认,“你不知道我爸爸和彭叔的交情,他们两个人从二十几十岁就开始在一起打拼,一起创建了厂子,而且里面有彭叔的股份,他怎么可以害自己呢?”
“也是,”宋清明摸着下巴,眼睛下面有些发青,明显的黑眼圈。
铠伊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说:“照照你的眼圈,你晚上没睡觉么?熊猫似的。”
宋清明接过来镜子,一照,果然,眼睛下面一片清灰。宋清明是皮肤偏白,黑眼圈看起来非常明显。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愣了愣,急忙说:“昨天晚上失眠了,可能是许久不在我原来的床上睡,都不习惯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解释着,一边把镜子还给铠伊,用手捂住眼睛轻轻地揉着,做眼保健操那样。然后又问:“你是不是把你知道的厂里的事情告诉过什么人。”
若薇影子忽然在铠伊脑海里闪过,其实在昨天,铠伊就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把那件事告诉过若薇,为了让她安心的接受父亲的捐助,说了爸爸如何生财有道,在政策上面钻点小空子,甚至在一些账目和税收上做哪些手脚。但是铠伊随即就否定了自己,就像爸爸对待彭叔那样,她选择相信若薇。甚至还下意识地回避这个想法,爸爸在资助若薇,她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况且她一直和自己在天都上学,家里的这些事情她哪里知道呢?
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是谁,于是铠伊选择不去想。
“你有没有告诉过冯若薇?”宋清明冷不丁的发问让铠伊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说没有。
“冯若薇这个人心机很深,很多事情不要跟她说的好。”宋清明又补充一句,铠伊自己也正理不出头绪,眼睛翻了翻宋清明,嘴里嘟囔道:“会不会是我爸或者彭叔无意间说出去,被有心的人听去了,其实那些事不算什么,以前很多人都那样做,税务局也心知肚明,但一些事情如果真的上纲上线,又可以当作很严肃的事情来处理。你说,会不会是你三姐那个前夫在我爸厂里安插了卧底?”
“卧底会查出多年以前的事?我看,十有八九是你,轻信人,不小心跟人家兜了底,这个社会太复杂了,人心隔肚皮,你对人家巴心巴肺,但人家说不定憋着坏的想害你呢。”宋清明的口气像个社会经验丰富历尽沧桑的人。铠伊忍俊不禁,故意说:“那你会不会呢?”
宋清明盯了铠伊足足有半分钟,用一种起誓般的严肃口气说:“你记住,即使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我仍是那个为你赴汤蹈火的人。”
铠伊一瞬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知道宋清明说的是真的,他也会真的那样做,可是自己却无法用对等的情感去回报他,这将是一笔永远的债。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比我爸的贷款更让人窒息。”铠伊小声嘟囔一句,为了岔开话题,铠伊又说:“你三姐那个前夫那么坏,这次的事情的前后显然跟他脱不了干系,我爸的厂区还站在,违建不违建的性质还没确定,他已经把宣传资料做了出来。”
“他有名字,叫李东升,三姐已经跟他离婚了,别老带上三姐,他这个人渣,做这点坏事算什么?他干的坏事海里去了。”宋清明对铠伊纠正铠伊,接着又犯难地说,“如果能拿到他行贿的资料就好了。”
铠伊认为他维护三姐是因为李东升太坏,也没过多的置喙,忽然想起来宋清明提供的那些资料和证据,当时因为忙着和领导们交涉还没顾得上问,于是就问:“对了,你那些资料哪里来的?都是三姐给你的吗?”
“不全是,三姐不愿意我去惹李东升,他这个人,无恶不作,三姐怕他对我不利,不让我轻举妄动。她说李东升这个人的社会关系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没那么容易撼动他。”
“那其他的呢,你哪里弄来的?那天幸亏你那些证据,起了关键性作用,这样一来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东西也不言而喻了,当时市里有些人脸色都变了,省里也非常重视。”
“省里这次好好查查李东升就好了,把他干的坏事都揭出来,也能为齐都市除掉这一祸害,三姐也能见到她的小媛媛了。”
“三姐的孩子多大了?李东升还不让她见孩子?”铠伊问。
“嗯,上次你见到的三姐哭那次,就是因为孩子的事,三姐心里挺苦的。”
铠伊想起三姐趴在宋清明肩膀上哭的一幕,越发觉得宋清明和三姐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