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婶这是不在家?她能去哪里呢?”宋清明嘀咕着,一边趴在门缝往里张望。冯叔是个讲究的人,院里对着大门就垒着影壁墙,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冯叔冯婶就冯庆山一个儿子,家里也没有离得近的亲戚可以走动,她这是去哪里了?
两个人有些纳闷,铠伊摸着兜里的钱,觉得那些安慰冯婶的话不对她说心里总有些发堵。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正是小崎崎的声音。铠伊和宋清明相视一眼,明白了冯婶这是不想见他们。
铠伊又拍了拍门,说道:“冯婶,我知道你在家里,既然你老不开门,那我就隔着门对你说吧。冯叔的事情,我们很抱歉,但是您放心,抚养小崎崎的花费我给您,您带着孩子好好过,将来等崎崎上学,学费我也包了,直到他大学毕业,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帮小崎崎到城里去读书。这是一些钱,我放在门口了,您拿进去。”还想说什么,铠伊却觉得嗓子有些发堵,眼眶也有些潮热。就从兜里把钱掏出来从门缝里塞了进去,转身走了。
宋清明看着铠伊把不少的一些现金塞进了有些腐朽的门缝,没说什么,也跟在铠伊后面返回学校。八壹中文網
村里人倒是没有来找支教老师的麻烦,只是没有家长再往学校来了。冯老师看这些支教人员的眼神冷冷淡淡的,据说他在张罗新的司务长,准备把冯大爷换掉。可是村里会做饭的人实在没有多少,所以冯大爷暂时还没被换掉。
王老师一直没有回来,他的宿舍也一直锁着。估计冯老师也知道,王老师毕竟是教育局发了派遣证的,他才没有立马把王老师的宿舍给清理了。
时间过得挺快,很快就到了月底。山村里迟来的春风融化了积雪,山上的迎春花也绽放出嫩黄色,一些杏花也开始泛白,远远看去,山开始有了活力,春天来了。
铠伊一行人的支教任务要结束了,除了四五个为期一年的,其他人等下一批支教人员来到就要返回天都。铠伊看着远处被夕阳涂抹成橘红色的大山,心里有些惆怅。
村里不久另外选了村书记,也是个冯姓的。铠伊一直没有见过冯婶,直到下一批支教队伍来到。
去另外支教点的十个同学也赶了回来,一个个都面带菜色,瘦了不少,大概比这里还要清苦些。大家见了面,唏嘘感慨了一番,都说这次经历是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原来只听说山里有多苦,但也绝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苦。
那位支教队长问严格:“对了,那位王老师找到人了么?我们可是一直打听着,但没有任何线索。”
“根本不在那边,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宋清明在一旁说道。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那位队长一听有故事,顿时来了精神。
“人不在任何一个村上,而是藏在了与世隔绝的地方,林场的站点里。”宋清明说道。
“啊,我说呢,怎么会找了那么多年找不到。竟然把人藏在山林里,也真是豁出去了!快跟我说说,是怎么找到的?”支教队长瞠大了眼睛。
“这件事啊,很神奇,如果不是铠伊,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宋清明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铠伊。之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支教队长说了一遍。
支教队长好像听了个传奇故事那样,啧啧称奇,说道:“真是不可思议,竟然从一个孩子的相貌上找到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
“是啊,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铠伊说了大家才觉得是长得像,谁会往冯叔身上想呢,他一个村书记,人看起来又不错,他也知道王老师一直在找人,而且那人还是他的儿媳,可他就那么把人藏了起来,如果王老师一直在这里找,他大概要让儿子在林场待一辈子。”宋清明感慨着,至今他仍对冯叔藏了王老师的未婚妻一事感到不舒服。
“还不是娶不上媳妇给逼得,听说这山里,一个村里有一半的光棍,然后娶上媳妇的那一半又有一半是买来的媳妇。这山里的女孩子想着往外嫁,所以为了传宗接代,都想出了这种办法,明知道犯法也做。”旁边的一位男生说道。
“人贩子该死,抓住了该处以极刑。”宋清明说道。
“哎,这么多人,肯定有专门往这里拐卖人口的吧,知道这里好出手,这么多年,就没有抓住吗?”那位男生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里,远比咱们想到的复杂,哪里就那么简单呢,据说这里买人的,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人贩子,即使被抓住了,也是个小角色,买卖依然在继续。况且,他们都很狡猾,好像几年前只抓住一个,还是个不重要的人物。”严格接到。
当天,交接了工作,铠伊一行人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返程。
在红崖村待了整整三四个月,同行的人多少都有了些变化,铠伊瘦了,不过倒比原来更加精神了。收拾行李的时候,铠伊把几件衣服送给了班里的几个女生,并告诉她们,等自己回到天都,就买书包和文具寄过来,还有一些课外读物,并嘱咐学生们好好读书,将来到天都去读书。
几个女生和这些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老师们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听说老师们要走,一个个眼圈红红的,抽抽搭搭地哭着说老师们以后还会不会来这里看望她们。
铠伊看着这些朴实的孩子,眼睛也酸涩的厉害,她忍着眼泪安慰她们道:“当然会回来看望你们,你看,新的老师又来了,况且严格老师她们还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你们好好学习,将来考到镇中学,就可以在那里给我打电话了。”
铠伊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写在一个笔记本上,留给了同学们,说:“到时候你们拨打这个电话,就能听到我的声音。”
“真的啊?”一个孩子惊喜地叫道。平时,铠伊用自己的手机给她们演示如何拨打电话,但是由于这里没有信号,并没有真正拨通电话。
几个孩子认真地把号码记在自己的本子上,书本上,那份专注,让铠伊很是感动。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村里的新书记派了一个人来送他们,依然是一辆农用三轮车。但人已经不是上次接他们的那位。大概是因为冯叔的事情吧,铠伊心里想到。
村里有几个家长来送支教老师,都是铠伊曾经许诺要资助的学生家长,童童的奶奶也来了,扯着衣襟抹眼泪,握着铠伊的手一直说着:“老师啊,等有空了一定要来家里坐坐,好人有好报,姑娘会有好报的。”
冯婶一直没有露面,直到铠伊坐上了三轮车,再次往人群里张望,也没有发现她的影子。
看来她是怨恨自己的吧?铠伊心里想着,不免有些失落。
车子发动,来送行的村民纷纷招手,支教队的人也都挥手告别,就在车子即将驶出村子的时候,铠伊忽然发现在一个胡同口边草垛旁立着一个老太太,正是冯婶,她抱着她的孙子,紧贴着草垛站着,仿佛是怕人看到,半个身子挡在草垛的后面。
铠伊急忙站了起来,使劲地朝她挥了挥手。她看到冯婶迅速低下头,抱着孩子走开了。
就这样匆匆的一个露面,铠伊心里对她的那种愧疚感稍稍减轻了些。
宋清明也看到了冯婶的身影,他一只手拉着铠伊坐下,说:“不要命了,车子太颠了,快点坐好!”话音刚落,车子就开过了一个坑洼,一车人被狠狠地颠簸了一下。
等到车子开上山路,太阳也逐渐升起,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风依然尖利得无缝不入。大家有了来时的经验,都把能穿的衣服穿在身上,围巾和帽子把头脸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
依然是一路颠簸,在半晌的时候到了镇上,宋清明和铠伊两个人趁等车的时候,跑去了派出所,想打听下王老师的事情。
派出所里值班的多了两个民警,他们还记得铠伊和宋清明,看到两个人来,热情地给他们打招呼。
所长也在上班,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两人有些吃惊地说:“你们怎么还没有返城,那些人没找你们什么麻烦吧?”
铠伊笑着摇摇头,说:“其实那些老乡都听朴实的,有些事情大概也是没办法,所以触犯了法律。”
“嗯,我当时让小宋捎信回去,让你们提前返城,没想到你们竟然没回去。”所长听说两个人今天是结束支教任务返城路过,就豪迈把大手一挥说:“午后再走吧,中午我请你们下馆子,吃完饭我派人送你们去县城。”
铠伊和宋清明急忙谢绝了,委婉地向所长打听王老师的事情。
所长听到问这些,忽然拍了下额头叫道:“你看看,你们不说我都忘了,他还专门给你们留了信,让我们去村里的时候给你们捎去,你看看,差点给忘了。”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铠伊接过来,谢了所长,拆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