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结束，岳川起身回到屋中。
众人纷纷起身，向岳川行礼后退去。
许久之后，王竞择来到岳川身旁，低声道：“老师，田盘求见。”
“怎么求的？”
“让护卫递了名帖。”
说着，王竞择拿出一块制作精美的玉牌，还有一卷帛书。
名帖又称名刺，也就是古人的名片。
上面书写姓名、职衔等信息，用作拜谒通报的帖子。
根据自身情况，可以用竹木、绢帛、金玉等材质。
田盘的名帖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然而岳川看都没看。
“他前呼后拥，奴仆成群，你这府中除了你就一个王狗蛋。到时候是你端茶，还是王狗蛋倒水？”
王竞择愣了一下，王狗蛋怎么倒水？倒凉水还是倒热水？
岳川又说道：“名帖你你看着处理吧！”
王竞择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了。
虽然不喜田氏，但王竞择还是找来一个木箱，把田盘的名帖放了进去。
名帖除了拜谒，还有一个功用，那就是记录两家关系往来。
家中收藏有某人的拜帖，那就说明“祖上有旧”。
否则，三五代之后的子孙，怎么知道自己祖先都跟谁是朋友，跟谁有过往来？
难道光凭一本丰年过来收礼送礼的礼单子？
岳川没再继续理会，而是闭目养神，仔细回想白日里的经历。
尤其是关于大一统的种种。
孔先生说，君子要日三省吾身。
岳川现在已经省两次半了。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王狗蛋的叫声。
王竞择走出去，又走回来。
“老师，田盘求见。”
似乎感觉自己说的不够准确，王竞择补充道：“他在外面跪着求见。”
岳川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田盘独自走进院中，一路躬身而行。
到了岳川身前，干脆利落的跪倒下去。
“晚辈见过圣人！”
此时的田盘毕恭毕敬，再也没有白日里的骄狂。
岳川点了点头，“你为何去而复返？难道是白日里论道不曾尽兴，要与我决战到天亮？”
“盘不敢！”这位年轻的田氏宗主恭敬叩首，“盘只想请问圣人，田氏的未来在何方！”
岳川看了一眼王竞择。
讲道时，王竞择问了将门的未来在何方，估计当时田盘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只是人多眼杂，按捺住了。
岳川问道：“你先说说田氏的困境是什么？”
田盘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述起自己的处境。
“田氏先祖乃管圣门徒，管圣去世后田氏远离庙堂，深耕乡村近两百年，重回庙堂。”
“国君忌惮田氏，公卿大夫攻讦田氏，民间流言横行、蜚语漫天。田氏为求自保，不得已而奋起反击。”
说着，田盘向王竞择躬身一礼。
“田氏不除王氏，必为王氏所除！此仇十世可报，此债随时可讨！”
王竞择拱手回礼，眼神冰冷、目光凌厉，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岳川说道：“田氏迎奉公子昭，天下诸国共同见证。我……亦在现场！我会监督田氏，守护天下之信义！田氏若违誓言，我必定出手！”
田盘点了点头，“田氏并无篡逆之心，所作所为，只求自保！只是现在，田氏内忧外患，处境比之前更加艰难！”
岳川摆了摆手，“你但说无妨！”
“如今国君提拔公卿士族，拉拢各地权贵，许多心向田氏的官吏纷纷倒向国君，转而攻击田氏。”
“父亲给我留下七十多个兄弟，本是辅助我成就大事。只可惜，我那些兄弟年纪幼小，大都被其他别有用心之辈掌控，处处与我争夺。”
岳川“哦”了一声，“所以，你来琅琊，便是请我出山，助你一臂之力？”
“是！”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思考。
上辈子的世界里，三家分晋之后田氏代齐，田盘把自己的七十多个“亲兄弟”封到齐国各地，掌握地方权力，实质上控制了齐国全境。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生了改变。
因为一个橡胶鞋垫，田氏信心暴涨，提前发动攻击。
结果覆灭紫霄门的同时，自己也元气大伤。
老宗主田成被刺，早死了许多年。
这就使得田盘非常难过。
一则是技击士十不存一，到手的权力缩水了，二则是他老爹树敌太多了，三则他老爹死得太匆忙，权力交接有问题。
四则是，他那些兄弟还都没长大，对田盘不太恭顺。
或许，这就是田盘渴望大一统的原因。
田氏统一才能在齐国生存，若不能凝成一股，必定被外人各个击破，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岳川叹息一声，“你们田氏造下的孽，迟早是要还的。这份因果太大了，大到你扛不起。你若问我田氏的未来，我只能说，离开齐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田盘身子一颤，“圣人，我们田氏没有其他路可走吗？”
岳川摇了摇头，“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选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岳川不需要浪费口舌给田盘分析来分析去，很多事情田盘自己一清二楚。
田盘现在执着的……
或者说执迷的，只是那稻草般的一线希望。
平常人告诉他这句话，田盘第一反应就是“你在教我做事啊”，但岳川这种有身份、有地位、有声望，最重要的是在论道中完胜他的人说出这番话，田盘虚心接受。
远离纷争，远离是非。
这是田氏唯一化解因果，消泯仇恨的方法。
留在齐国，就必然要承担所有仇人，以及潜在竞争者的恨意。
沉默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田盘问道：“田氏若离开姜国，应该去往何处？”
岳川仔细想了想，说道：“齐国之北，为渤海。渤海之畔为辽东，辽东之东有千里沃野，可为田氏建国！”
说到这里，岳川忍不住念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鸭绿江以东，尽归田氏！”
说罢，岳川拿出纸笔，迅速勾绘起来。
殷周时期，殷人箕子曾率殷民，移居朝鲜北部，史称箕子朝鲜。
战国之后，齐燕两地的人民，或与朝鲜贸易往来，或避战乱而移居朝鲜。
铁器、货币、桑蚕等技术相继传入朝鲜。
但是很可惜，朝鲜始终没能融入华夏，大多数时期都是藩属国。
但是谁也没想到，两千多年后，这个小小的藩属国以另一种奇葩的方式融入华夏。
抢注华夏的各种节日、风俗、传统、文学、名人、建筑，更是用网文的脑洞编撰历史，以华夏正统甚至宇宙正统自居。
既然田氏要觅地而居，那就送到朝鲜半岛吧。
看他们能在那里折腾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