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程拧着眉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打开看，被逗笑了。
“你找狗仔偷拍我？怎么，我找代言人握手，这也能做文章？”
厉程其实拖这么久想要私下解决不想闹大，还有一个原因……
但现在，何虹明显有备而来！
厉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向余诺诺。
“诺诺你先回屋……你去看看你厉彦梧哥哥醒了没有？”
何虹听到这里，一直嚣张着的脸色陡然就变了。
“你知道了？！”
厉程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他觉得很恶心，恶心到把何虹扫地出门都不过分！
但是……
有些事他真的不想捅破，比如说……
“你知道厉彦梧不是你亲生的？！”
何虹手紧紧握成拳头，瞪大眼睛满脸质问地看向厉程。
何虹的声音特别大，特别大，大到让刚洗漱好准备出门的厉彦梧听到了。
今天周六。
厉宁潇一反常态的主动去学校补课，厉凡沁有点私事去处理走的也很早，厉家大哥和二哥就没回家，今天就厉彦梧在。
余诺诺见到，他推开门时的心情好像还很好……
听到这些话，厉彦梧的表情却没有变。
或者说，几乎没有有变化，只有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接着，又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像是面具一样的温柔表情。
余诺诺突然觉得莫名的很心疼。
就是觉得，这个哥哥，好像一个木偶人。
“哥哥……”
厉彦梧看向余诺诺，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容，戴着金丝边眼镜，本来就是一张温柔又斯文的脸，现在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也在啊，早上好，吃饭了么？”
余诺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哥哥是没听到么？
应该是没听到，不然哥哥不会笑哒。
余诺诺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厉彦梧面前。
厉彦梧在努力维持着自己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自尊，他觉得在这里待着就是经受酷刑，可是他必须接受……
他从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他却不想要都不行。
是个小丑……
余诺诺向他跑来，厉彦梧真的有一瞬间，想要转身就走。
这个小孩也是来看他笑话的么？
他真的好讨厌小孩子……
孩子什么的，根本不是美好的东西。
比如，他！
“哥哥，诺诺有好吃的给你哦，甜甜的。”
厉彦梧神情恍惚还没有听清楚，余诺诺拽着他的裤脚，往屋里面拖。
厉彦梧一个不查，身子踉跄了一下，就被余诺诺像是小老鼠搬粮食一样搬到了卧室内。
余诺诺小心地转过头，关上门。
还专门踮起脚费力地够着门把手，想要把门反锁。
诺诺知道很多科学道理。
可是此时，就是不想让没有听到的小哥哥听到……
小哥哥得多伤心啊。
厉彦梧呆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余诺诺的动作，见她费力地伸出小手，怎么够也够不到门……
“够不到的，不是自己能力范围的，怎么抬脚，也够不到。”
厉彦梧突然说道。
他笑了一声，笑声很低。
余诺诺抿抿小嘴唇，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她转过身，哒哒哒跑到了厉彦梧身边，又拽住了厉彦梧的裤脚。
厉彦梧低头看他。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一片漆黑，仿佛鸟兽死绝的森林。
厉彦梧不想说话。
余诺诺努力活跃气氛。
“哥哥要不要吃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松开抓着厉彦梧裤子的一只爪子，捧到厉彦梧眼前，小脸上满是可爱的笑容。
“甜甜的，诺诺昨天从同学那里得到的，诺诺没有舍得吃，准备今天给哥哥们。”
厉彦梧用空洞的眼神看向她，唇角还带着笑。
习惯的，虚假的笑容。
“你送给厉宁潇，他才是你哥哥。”
厉彦梧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他弯下腰，看着余诺诺。
“你喜欢厉宁潇哥哥么？他把你当家人对吧？”
余诺诺捧着小糖果认真点头。
“是哒。”
厉彦梧笑了，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他眼尾带着一些很浅的粉色。
厉彦梧又笑了一下。
这一笑，和平时完全不同。
他平时不管怎么样都是温柔的，而现在，看起来很妩媚撩人。
“余诺诺，我都听见了，你关门也没用，事实不是关门就能消失的。”
“看到我的眼睛了么？”
“这是原来是一双桃花眼，厉家全部都是丹凤眼！我做过手术把双眼皮弄成了单眼皮，几乎没有人做这种手术，所以很疼，把肉缝起来。”
“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我不是厉家人。从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怀着罪恶出生的，我就不该出生，我是母亲报复父亲的产物。”
厉彦梧还在笑，笑都很好看。
却仿佛，他根本不会其他表情，只会笑一样。
厉彦梧低声对余诺诺说。
“我是个怪物，知道么？我不该活着不该出生不该存在为什么要让我从出生就那么肮脏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我不愿意，我想把所有的都还给他们。”
厉彦梧说着，情绪忍不住激动起来，他撩起自己的袖子，在手臂之上的胳膊上，满是用刀子刻下的疤痕。
“我很丑……”
“不，哥哥很好看。”
余诺诺踮起脚捧起厉彦梧的脸。
糖掉在地上。
她亲了亲厉彦梧的唇角，奶声奶气真诚又认真地说。
“哥哥真的很好看……”
厉彦梧接受不了。
他受不了别人对他好，尤其是这样好像怜悯他。
他不需要怜悯！
他将余诺诺推开，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丢在地上的眼镜。
咔嚓一声响——
厉彦梧的眼底，仿佛也有什么东西碎了。
“你听不懂是么？我真的很丑！你看不到我的胳膊么？我是个变态！我想杀了我自己！”
一般的小孩子估计就吓哭了。
余诺诺却跑到厉彦梧身边，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小小的手只能抓住厉彦梧的一个手指头，余诺诺死死地抓着，小小的身子用自己最大的力道，她抬起头，眼中有了泪花。
厉彦梧冷声说。
“怕了吧？我不但不是厉家的人，不是你所谓的哥哥，更是个变态是个怪物……”
“哥哥，很疼吧？诺诺给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余诺诺看着那些伤口。
不敢想象，要多疼啊。
诺诺手指碰到了都要疼半天……
余诺诺是真的担心，真的难过，她感觉到了厉彦梧当时的绝望。
哥哥又做错什么了？
他不是厉家人，又怎么了？
余诺诺死死抓着厉彦梧的手，“哥哥就是哥哥呀，漂亮哥哥。诺诺也不是厉家人呀……”
厉彦梧说。
“不一样，我一无所有。”
余诺诺发现这句话，她听过。
韩景州小可怜当时也是用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和她说这句话。
所以——
“诺诺有！”
余诺诺踮起脚努力仰起头看向厉彦梧，眨巴着大眼睛。
“诺诺有！诺诺可以养哥哥！”
厉彦梧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一个在这个时候不怕他，说他疼的小东西……
内心一根委屈难过的弦，突然，断了。
到底，他也是个少年啊……
他哭着蹲下来，“余诺诺，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
余诺诺此时摸摸哥哥的头。
用自己的脸脸去贴着厉彦梧的脸脸，认真地说。
“诺诺不懂，但是诺诺为哥哥难过。哥哥这么美好，还是个孩子，眼睛应该有光光的。妈妈说，如果当别人眼神中没有光的时候，就做他们的光。”
“诺诺，做哥哥的光好不好？”
厉彦梧没有说话，他突然一把将余诺诺搂住，哭了起来。
像是小兽的呜咽。
诺诺听着好难过，她想到了外面那个女人。
是她，坏人！
余诺诺认真思考了很久，脑海中想起一串电话号码和妈妈的话——
妈妈说过。
如果一个人惹怒了无辜的人。
不要犹豫，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