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两侧二十年来都空空如也的画墙,林阡和吟儿深怀遗憾走到路的末尾。光线越来越差,足下河流渐急。 “是否需要再沿着这河流走走看?或许下游还有。”
吟儿说,一时都忘了她是来避难的。 林阡应允,再度背起她往下游走,沿岸果然还有完颜永琏和柳月的痕迹,但不再是画的比拼,而是字的交流,且并非挥毫造就,却是以判官笔刻石。 “斗画之后,再切磋书法,且是和着黄河水的韵律,想来是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吟儿说时,林阡凝神看,左侧有《兰亭集序》《丧乱帖》,右侧为《黄庭经》,行书当是完颜永琏写,楷书则是柳月作,左右风格不一,无法去分高下,但论观者感受,又觉平分秋色。完颜永琏的字掣电万变、遒劲有力,尤精草书、行书,而柳月的则更爱楷书、隶书,笔法自然婉转含蓄了些许,遒美俊秀但绝不弱。名捕门里靠笔吃饭的的孟令醒,若是有幸看见了王爷和王妃的判官笔,不知还有没有胆量再称自己是当世无出其右了。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林阡读到这句,自是觉一语成谶,完颜永琏书刻这一段时,可想过这个他曾最爱的天堂,短短两年便成为他不忍再涉足的梦魇,以至于二十年后他再回来时……只怕要痛苦地抚壁心裂、痛彻肺腑…… 此刻再回忆那些屋舍门前的楹联,就很可能不全是完颜永琏写的了,显然也有柳月所书,然则被完颜永琏一裹挟,根本看不出哪些是她的,各种字体,或昂藏郁拔,或法严气逸,他们都相互渗透,早融为一体。 林阡想着想着,忽发觉背上吟儿正自默默流泪,一惊回神:“怎么哭了?”
“我……是在想,爹和娘的感情,一定是很深很深的……”吟儿拭泪,深吸一口气,“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夫妻、伴侣了,他们找到了世上另一个自己啊……” “这世上越美好、越雅致的事物和感情,越易碎。”
林阡叹,背上的吟儿,就是这份已碎感情唯一的产物,一样的易碎。他哪里不知道适才丫头屡次提及孩子的用意,之所以沉默不回应,完全是无法回应。他又怎可能不喜欢孩子,奈何他不想失去吟儿! “呀,小心……”从这个角度,吟儿恰好看到前上方石柱低垂,林阡的身高非得弯腰才不会碰到,他却视若无睹地还在往前走,撞到头上必定要起个大包。 “哎……”林阡却还是撞了上去,拜光线太差所赐。 “呵呵……突然发现,个子矮还是有好处的。”
吟儿虽然心疼,还是边揉边笑侃。 林阡不语,弯下身负着她继续前行。石柱越压越低,水流却仍然湍急,光线则愈发幽黑。此情此境,已不可能再涉足。 “回去吧,前面太黑,别再走了……”自林阡被撞到之后,吟儿一直都在讲这句话,表面是打退堂鼓,其实是在关心他。一连说了七八次,他却都一意孤行,直到此刻,才终于决定回去。这种性子,典型不撞南墙不回头。吟儿在心里怨他自讨苦吃,可是又觉得暖暖的,他这么做,还不是在满足她的探索? 回到那山洞画墙之间,林阡再次放下吟儿,借光她看到林阡脑袋上的包,一时百感交集,连连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爹娘的往事了,不必再探索啦……” “不行,得继续找。偌大的一处地下宫殿,他二人当年要生活此处,怎可以不带齐了物品。”
林阡却摇头,肃然四顾。比她更有探索欲?吟儿一怔,不解道:“怎么?你要找什么?”
“你爹娘当年定然也会伤病,所以煎药的工具、喝水的器皿,该一应俱全、甚至绰绰有余才是。”
林阡说罢,她这才懂了,他一开始答应探索是因为宠她愧疚她,比她还锲而不舍还心急如焚却是因为爱她,所以他一定要在她毒性发作之前安排好一切……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她……吟儿鼻子一塞,动情。 “不过我唯一的担心,就是你娘当年中的是寒毒。所以某些目前还未涉及的地界,很可能是气候很热的。”
林阡还在认真说着他的顾虑。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每说一句话,她就每感动一次呢,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两年一直在遭遇各种屈辱、残虐,所以竟忘记了他以前对自己也就是这么好。以前的她,却没感动如现在这样,吟儿的泪水禁不住在眶里打转:“没关系,不一定要找那些工具、器皿什么的……我们现在可是在落难啊。实在不行,直接干嚼着、咽下去,也成。”
“……你是说,像当年在寒潭那样,我吃一口,喂你一口么?”
林阡坏笑着问。明明她本来说的是她自己干吃,他却故意曲解成以口哺药,只想看她笑而已。 “去……”吟儿脸上一红,又气又窘,哭笑不得。 林阡确实也觉得奇怪,只要和吟儿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能看到她开心,他常常会说出些自己没想过会启齿的句子还出口成章,甚至有时候会故意去逗她还油嘴滑舌……心里却倏忽一悲,其实认识吟儿之后他就已经打开心扉了,就已经走出自闭的过去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值得热爱的好女子,这样一个根本非她不可的伴侣,他非得在认识了两年后才发现还差点错过,他真的是硬生生浪费了整整两年!两年,完颜永琏和柳月总共不过两年,上天对他林阡何其厚待,让他愚蠢地浪费了两年后还有机会弥补…… 既然一时间找不到那些物品了,当务之急自是要把吟儿安顿,林阡估计现在接近天明,吟儿又需定时服药,还是先回到某间农舍再说。 于是带着吟儿走回头路,谨小慎微如他,按后画墙、两个顺反画圈、前画墙依次走,确定了年代是倒序、时间是逆行,而路两侧的风景往后退去,跟刚才一点都没有变过……待走到那大定四年的画墙以后,又回归到那张以假乱真被吟儿冠名曰“震惊一画”的图纸旁,掀开它再朝来时路走,正是田园风光、渔舟水车梯田。约莫一里路的光景,楹联群重新映入眼帘。 循“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坐石可品泉,凭栏能赏花”-“奇石尽含千古秀,异花香动万山秋”路线,林阡思忖,既要离真实世界较近,又最好是节省时间给吟儿休息,所以折中选择了“坐石可品泉”的那处宅院,他细心看了一眼园林一隅的石桌上,果然放着只紫砂壶,跟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至此,走错路的可能性,基本被阡杜绝。 他实不愿吟儿以吃干粮的方式,来服食这些带下来的药材,是以就地取水,喝过确定无毒后给吟儿烧来。吟儿那时毒性始有发作,于是卧在桌子上凝神看着他生火,看着看着忽然就痴痴笑了起来,他一愣:“怎么?”
她回应说:“这事情,原是我给你做的。”
是啊,当年在川北之战,他曾数次食物中毒,那段时间验毒和做菜,都被吟儿一手揽下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四年多。”
他感慨,这些年来,一直聚少离多,像如今这般只有两个人的经历,屈指可数,反而还不如结为夫妻之前被蹉跎的时光。 “四年多。”
吟儿垂下眼帘,心道,当年还是猴年,如今已经鼠年…… 勉强把药吃喝完,吟儿暂且休息,林阡先将现场清理,确定这里从来就没人烧过水。 正自动手收拾,不经意碰到地上,林阡察觉地面石质,似和来时有些变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惜他再谨慎,记性再好,也断然不可能只游一次方方面面都记牢,现如今触到石板路材质的异样,一时也无法说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多心。 站起身,看见吟儿坐在石凳上轻闲地晃着腿,她身后的几缕光线,于是按着这个频率,不停地出、入林阡视野,摇摆不定,变幻莫测。是视角转变,还是心理作用?林阡分明可以看见,这光线时而聚合,时而分散,以一变七,以七合一,像极了某种阵法,又似是而非。 这时吟儿察觉他在看她,于是稍稍怔了怔,也冲他嫣然一笑,在他眼中,景物也因为她而陡然有了层次感,明者一暗,暗者一明,他心念一动,轻声道:“吟儿,别动。”
吟儿一愣,尚未知情,林阡已沉下心来,凭直觉剔除了那些多余的景物—— 映现眼中的,原契合着两仪门、四象台、八卦阵,摆得这般天然,根本难以发觉!可是——半夜之前阡吟来时,明明未有任何阵法存在,如今却俨然酝酿成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瞬,林阡感应到四周有强大的能量在流动,暗叫不好,不及开口,背后还有又一个不凑巧的劲敌忽然袭至! 倏忽身后面窜出一道阴风,瞬间便对着自己绕行了一周之多,速如鬼魅,形似蝙蝠,不是那雕龙画戟秦狮是谁?不过一夜时间,十二元神终于发现了他俩避居此处,林阡心忖陈铸危险,生生抵了秦狮一戟。刚一应战,两人兵刃一接,同时手臂一震。 这位名叫秦狮的十二元神,当年陈仓之战的楼船上,就曾将林阡留在战局之内,后河桥大战前夕,更因冯光亮事件于凤翔府与林阡刀戟相争,其战力其实不低于阡,无奈从未有过正式较量。昨天清晨林阡盗药失手,名义上是以一敌四,但那四个人里却有个名叫完颜望的捣乱…… “果然在此。”
秦狮脸上全然崇武者的在意。他制止了他的士兵近前一步,也没有打着捉拿林阡的旗号,一心一意追寻一次单打独斗罢了。 吟儿不知此地存在阵法,阡让她别动她就不动,乍见敌人到来,她心思就全系在了战局里,此刻坐在石凳上打量着秦狮——据说此人平时不屑和对手说话,大抵是因为个性自负的干系,然而,他对阡却这么主动……吟儿一笑,代阡回答他:“是啊,便就在这里等你呢。”
林秦二人闻言,不曾啰嗦半句,只一刻就陷在交锋里,刀光戟影如雾如电,气冲霄汉,响声动地。转眼便对冲了五十回合,各自内力皆雄浑凌厉,彷如在兵刃明击时,还有双股气流游走于中暗斗。吟儿观局心惊,好一个秦狮,戟法犹在纪景师父之上!林阡亦审度:我武功虽比他强一些,但可能一时也甩不掉他。 紧咬林阡不放的秦狮,手中长戟之强,速可泣鬼神,势能惊风雷,至于内涵,不愧其名,扎刺挑啄,蛟龙出海。他的存在,令林阡只能选择快打模式,战局渐渐眼花缭乱竟不得看! 吟儿闭上双眼感应,只觉置身黄沙疆场,城楼上下黑云翻滚,闪电战鼓隆隆轰鸣,所有的紧张节奏全是秦狮铺展……只是没过多久,整个人就被带进了当中一丝安宁,韵味悠扬,平静悦耳,然内在张力难以言喻,吟儿心内一安,知这节奏是饮恨刀专属,于是凝神静气挽住了那一道沉稳战意,捉紧了,不放开。片刻,那战意带着她心境一同走高、逐渐飞跃,铿锵恢弘,荡气回肠,一开始的一丝,不知何时膨胀到满耳都是。烈焰蒸腾,直往天上盖,沧浪翻涌,一洗人间乱。如此从容不迫、厚积薄发,一切都可以荡涤干净,岂不能埋没了秦狮小小的张牙舞爪?吟儿不禁叫出一声好来,睁开双眼,胜负已然不远。 秦狮见百招之内、林阡竟能从最开始的被迫快打,反转成此刻的占据主导支配战势,不禁有所折服,但还没有认输。而林阡,也未有丝毫怠慢。他虽暂时压住了秦狮,但适才一百招内,有近十招几乎被秦狮所伤,回溯战史,实属罕见。雕龙画戟秦狮,身影撤换不让完颜猛烈、接刃之快不下叶文暄、力道之猛直追越野,最重要一点是他武器够杀伤,招式够刁钻,攻势够张紧。纪景便对自己说过,戟这东西功能多,使用方法细致,不仅要求体力还要求脑力,与秦狮实战时方能体会,直刃横刃皆有奇用,逃过割伤又遇其刺…… 如此难求的一个对手,真教前些日子和越野、洪瀚抒战战停停的林阡觉得痛快,秦狮何尝不觉满足?!双方又交击个百十回合,攻防来回旷世绝伦。鏖战不歇,骇得一干围观兵卒全部都忘记助威,瞠目结舌——或许,已经失聪了、瞎眼了、被点穴了吧…… 便那时,胜负水到渠成,饮恨刀一刀闪开画戟,猛闯破秦狮内力直指其心。秦狮一惊之下汗流浃背,乃是败中求全画戟回防,出尽平生之力,再杀出一戟“青干断”绝招,只听当啷一声,刀戟惨烈对撞,光影惊天动地,战局如爆炸般令得地动山摇,林阡和秦狮的身影都被砂石掩住,吟儿一惊,却听从不动,待到烟雾消散,才看林阡秦狮各自退后了数步,饮恨雕龙,两件神兵双双有伤。那秦狮捂胸脸色苍白,嘴角鲜血不断,显是调用内力过急所致,而林阡被他巨力一震,臂上箭伤早已裂开,当下也是鲜血淋漓。 吟儿尚不及说话,忽感到身下石凳摇动,就好似适才的地震又引起余震似的……与此同时,林阡秦狮等人所站之地,也都有类似震动,林阡心念一动,知刚刚还处于酝酿中的阵法,被秦狮的搏命一击催促,有加速开启之势,刹那只觉脚下地面一偏,力量大得连他也几乎被带着斜过去,勉勉强强才站稳脚步,而他与吟儿之间,尚有八九步远…… 陡然石凳好像一歪,吟儿也跟着往左边一摔,根本不能自控——仿佛,仿佛这个世界突然失去平衡,一齐往左边栽一样,吟儿心理作用就这么一移,抬头一看石凳却还在原地没动,而自己却实实在在倒在了地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肘刚一接地,地底下突然就被激出一簇烈火,像极了地底岩浆喷发,吟儿急忙挥剑去打,方一接招,那岩浆就蓦地落下原是虚影飞扬,只是吟儿不容喘息,岩浆出口又迸出一把利剑来,飞速往吟儿脖子抹,吟儿这么快的身手都差点叫娘——是啊,确实该叫娘,这阵法和机关的设计,不就是她娘柳月干的?! 因秦狮开启的阵法、被吟儿撞出的机关,使他们十几人都瞬时置身倾斜立场、历经剑林刀雨。一时之间,较之金军兵将的纠缠,柳月的阵法更加难防。亏得这地宫极大需要分流,否则若十二元神一起到来,林阡定会被古人今人合力制伏。 危难关头,林阡深知秦狮重伤不支,当下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越过这八九步的距离,赶回到吟儿的身边。轻而易举打散了这群自身难保的金兵,他留三分防御对金军,七分心意给吟儿,身冒矢石往跌在石凳旁的她行去。这丫头,真是败给了她娘的阵法,惜音剑打得再无章法,都敌不过层出不穷的各种暗器,何况她现在的重心还没调整过来。 所幸,只有八步距离……离吟儿越来越近,林阡早忽略了救她之外的一切,直到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才完全放下了心也露出舒心一笑…… 当此时,吟儿一剑砍断了一支袖箭,而头顶又遭遇暗器危机,所幸林阡来得及时,长刀急挥如风旋,多轮飞匕尽震碎,无论已出或将出。吟儿正自庆幸跟他团聚,忽然之间神色大变,只见这阵法中的灯光一亮再一灭,陡然地,侧路插入战局又一把劈斧,刺眼到炫目,刺心到剧痛…… 这劈斧,不属阵法中,而来自极远,所以尚在面对机关的阡吟始料不及。始料不及,所以这劈斧横斩向刚刚拥在一起的他俩,比袖箭和飞匕的速力更猛…… 雪亮的斧锋,闪射着森冷的杀气。她都看见了,林阡又怎能没有看见?那时因阵法限制她根本没角度躲但林阡有的、他绝对可以闪开,然而他,终于没有避让…… 这向来喜欢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跟外界凶险隔离的风氅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再度埋进了她。阡以他宽厚的肩膀,给她彻底拦下了这一斧,吟儿的心,怎能不剧痛。 饮恨刀出手虽晚了一刻,却还是准确擦过了此斧轨迹,林阡试图强硬将它挑飞或斩断。换做等闲,应也够了,奈何这掷斧的主人,名叫做赫连华岳…… 林阡这孤注一掷,斥开了斧却没能够抵住斧之劲力,竟和他拼命护着的吟儿一起,同被赫连华岳的斧击飞了出去,他左肩已被完全砍中,内伤外伤皆是不轻。加之他左臂本就流血,一时半个身躯都是血,看得众金兵都以为他这次死定了。 纵然吟儿,也吓得失了神色,看赫连华岳掷斧刚罢、其麾下那一群不要命的金兵也结阵掷斧,远程攻杀他们当然不惧怕此院暗藏的阵法!吟儿扶着一身血的林阡站好,可每走一步都首先要顾柳月的机关阵法……吟儿一时手忙脚乱,这真是前所未见的危机!因他受伤,万念俱灰,打不下去…… “吟儿,你的重心错了……贴着我走。”
昏暗中,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她大喜,力量倏归:“你还好么!”
“所有的劫难,要一起度过去。”
林阡微笑,左手攥住她臂,转过身换成右手握刀,如此与她且行且战,帮她一边打机关暗器,一边防阵外掷斧。她按他说的调整重心走这阵法,也忽略了灯光效应惜音剑越打越好。每一次赫连军整齐划一的钢斧攻势,都被她和他合力拦截与化解。这么多年来,他和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眼看着就要冲出阵法,却还有一大群赫连军、秦军等着,不喜欢多说半句话的他,左肩的血悄无声息地淌进了她的衣袖,伤势看来很重…… 吟儿呼吸一凝:这斧伤,是为了救我,却又是拜母亲所赐。如若这样,可否认为这个男人,已向母亲领了拐走我的惩罚。 心肠一硬,已决定要和阡尽快摆脱这些阴魂,所以毫不犹豫一剑十式,挥斩向她的家族、她的同胞和国人,趁前后两排掷斧手换撤交接,她捉住一个绝妙的破绽,剑气泼洒,纵横缭乱,一剑便晃过了十余等闲,迅疾从赫连军中杀开了一条生路。 林阡见吟儿这般发威,既喜又惊,实没想到会在赫连华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吟儿就可以带着他选准破绽离开险境,是了,论战伐之机灵,又有谁超得过她。这样自信剑指天下的吟儿,真希望一辈子都看见,就算是多受几斧,几箭,几戟,也心甘。 乱局中他二人再度十指紧扣,甚至各自手心里,都握着对方的血。默然凝眸,共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