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如此说。那可都是高手堂的人啊……”跟班们纷纷面露难色。 完颜永琏的高手堂,总共只有十个人,全然是河朔名流,打遍燕云无敌手。他们之于完颜永琏,一如徐辕和九分天下之于林阡。几十年戎马生涯,他们随完颜永琏辗转神州,最起码都参与过捣毁太行义军,都参与过陕西剿匪与陇南之役,都参与过制伏和关押渊声!这些人,连林阡都要打心底里敬畏,何况等闲之辈,试问哪个敢碰! “放心好了,可知道,我历尽千辛,从开封盗来的‘虚寒毒婴’?这瓶寒毒一滴致命,下在他们上游,何愁他们不死。”
领头者说,“可想好了?下手要快!”
林阡心里有数,忖道:这所谓“虚寒毒婴”,理应就是南弦制得的烈性寒毒,想不到并未随着南弦的死销声匿迹,而是在捞月教这次移师山东之间隙,被人从开封趁虚而入得到了配方。 这些宵小胆大包天,根本不知寒毒危害,所谓“一滴致命”,显然道听途说——然而,效仿者会比被效仿者更加肆无忌惮,是以配出来的毒性如何、效用怎样,更加不容小觑。 “哈哈,到那时,什么左丞,什么日月天尊,什么护国(和谐)军统帅,全都归西,一起去阴间见豫王吧!”
那领头者忿忿说。跟从们这时都没什么反对意见了,立即就宣誓缔约,就那时候,店小二把牛肉也上了。 “豫王完颜永成,年初似是薨逝。而完颜永琏自年初去了陇陕之后,应是直接就往东北路与临潢路去了,未曾吊唁过这位兄弟,如今北疆局势稍稳,就取道河北、山东直接往河南去。”
林阡在心里分析。凌大杰正是他们所说的护国(和谐)军统帅,而他们话中的日月天尊,林阡虽没见过却显然听说过,正是完颜永琏麾下的强将岳离。 但林阡更加清楚,完颜永琏这一次,绝对不再是“路过”泰安的战场了。 如果说上次阡吟与他短暂的交集,是完颜永琏为了渊声的事去陇陕安抚军心,今次,他显然把对付红袄寨匪军提到了议事日程上——取道济南府,是为了控扼泰安县! 然而,且不说他是吟儿的亲生父亲,且不说这寒毒会殃及无辜贻害万年,林阡本身,也决不纵容有人为了杀完颜永琏做出这等事来,这等阴损卑劣之事,哪怕利于盟军此战,甚至利于今后北伐,亦不能为。既然撞见了,就阻挠定了。 “娘子,扶为夫的出去。”
他见吟儿也差不多吃完了,假装喝醉,东倒西歪地站起来。 “啊……”吟儿听他们要害完颜永琏尚在纠结,听他一说赶紧来帮扶,然而蹒跚着才走到一半,他就往左一斜倒压在领头者的身上,手里面的酒,也泼得人满身都是。 “哎呀哎呀,对不住!我相公他,醉了!”
吟儿大惊,赶紧道歉。林阡一面起身一面把人身上擦、摸了个遍:“好酒,好牛肉……壮!”
吟儿看着这等拙劣的偷盗技术……心想——怎么这领头者没发现的? 领头者勃然大怒,起身劈头就要给他一巴掌,哪知林阡正好又向右一歪,抱着吟儿一起往门外走了。“你他(妈)给我站住!”
那人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破口大骂。 “嗯?是叫我吗?”
林阡站着了,转过身来,惺忪状。 “回来,叫几声爷爷,磕几个响头,便饶了你。”
领头者看见吟儿,眼前一亮,“把这娘们,也留下了。”
“那可不行!这娘们,爷爷我喜欢,不给孙子!”
林阡笑着抱紧了吟儿,狠狠地对她脸啃了一口,乐呵呵地笑。其情其景,与醉无异,吟儿霎时懵了,竟有些怀疑,林阡刚刚喝酒了吗? “打死这醉汉!!”
那领头者大怒之下,竟发出这样的命令。这等琐碎小事,至于振臂杀人?何况这还是济南府,怎允许目无法纪……林阡心念一动,到底他们什么来头,恶棍到这个地步?眼看这帮杂碎提刀携枪攻上,林阡虽始料不及,却也探及饮恨刀,即便要节外生枝也顾不得了。 只是,林阡习惯性在最后一刻才出手,所以常人都觉得那攻势足以致命了、他却还慢慢吞吞没动静貌似手无缚鸡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斜路里忽然一道寒光急行,刷一声阻在林阡与杂碎们之间,应声而落,全是断刃。 “什么人……!”
那领头者话音未落嗷嗷大叫,这道寒光还未从吟儿眼中消失,便承接上又一幕刺眼血雾。 世间,怎有如此锋锐的攻势,如此凶猛的步伐——那个突如其来的人,抓起领头者肩膀,嘶一声锐响,就把对方的一条手臂切了。 那一瞬之间,酒楼里除了阡吟两人,还尽皆未会过意来,仍然是欢歌笑语、觥筹交错、人来人往,虾兵蟹将们也动作定格、一哄而上。 那一瞬之后,酒楼里发现血案,个个都脸色惨白,逃跑的、昏倒的、惨叫的应有尽有,虾兵蟹将们哪敢停留、一哄而散。 “好厉害的剑!”
吟儿看得手痒至极,也羡慕嫉妒恨:自己鼎盛时期,可有这般功力!? 正好,不需要林阡拔刀了。林阡颇带欣赏地看着身前少年,一袭白衣,背影清秀,风姿与当年宋贤甚近,却竟然与宋贤一样为剑客。适才驾临,他袖中释放出的凛冽锋芒,虽表面只有一道,可当中威力,竟如寻常剑之万道! 难怪那领头者躲不开,难怪那领头者的手倏忽就脱身飞走如遭遇砍瓜切菜,难怪这一剑明明已经落幕,震撼却经久不灭,所有躲起来的虾蟹们,宛若还在被流窜的剑气追赶着……所以躲在桌子底下、墙角边、酒坛子里,一口气都不敢出!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属,果不其然!”
那少年笑。 “你……哦,你是……沙……沙……!”
还未说完,领头者刚恍然就昏死了过去。 林阡豁然开朗:莫不是断水剑沙溪清……林阡到山东来比徐辕、宋贤迟了一步,听他们提起过这个曾向义军示好的山西剑客。 “回去告诉纥石烈执中,贪残专恣,怙恶不悛,终自食其果!”
那少年冷肃说罢,虾蟹们齐齐点头。 原来,这帮人的主子是纥石烈执中,纥石烈执中,那又是谁?看来残暴得很?阡吟面面相觑,自是不认得。 这时那少年俯身来搜领头者身,良久,却一无所获,他似是犹豫了半刻,将那领头者翻了过去,继续搜,仍然没有,那时他虽站在血泊旁,但却半滴不肯沾碰。林阡见时,知他应是对血嫌恶,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道他怎还闯荡江湖。 思及那少年适才应该也在偷听,林阡清清楚楚,他搜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正思虑着需否告诉他,便那时,济南府的官军们闻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