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卖力打!大哥看好你!”
大哥虽是靠边站了,还不忘向三弟鼓励。话还没来得及传过去,那三弟与林阡已然对接,四掌相击后,砰一声震响,早将大哥刚传到的话淹了。 然而那三弟,却不是卖“力”打的。 诡异就诡异在,林阡适才对付大哥时,劈砸抽留勾挂排跺,招招式式都用尽了力量,全因那大哥的拳法刚猛凶硬,林阡跟他打了片刻,拳上到处都是碰擦之伤,腕臂亦是又酸又麻……然而明明结拜兄弟,这三弟的套路完全没有契合其身高体壮,而是与大哥的直来直往大力巨力截然不同—— 三弟步走圆形、身法灵活,外力比大哥轻了不少,内涵却不输他大哥分毫!他,凭的不是蛮干,而是靠掌拳变换和行步走转为主、合武功与导引吐纳为一体…… 如果说适才那大哥还有点少林拳系的意思,讲求实打硬干,这位三弟,分明另辟蹊径、内外兼修。众人在侧旁观,这又一场单打独斗,再不像适才拳如金铁撞击、纵横呼啸生风,却换做气似行云流水、辗转绵绵不断。 对方刚柔并济,拧裹钻翻,打起拳来,根本不是什么三弟了,当仁不让比大哥更强,而吟儿看出林阡所用,正是厉风行的“雷厉风行”掌与“风行水上”步,应付对手,倒也配对。 一时之间,只见林阡与对手同样,以步为上、滚撑走转,如龙游空,飘旗飙风。手中招式,与步法相辅相融,信手拈来,无尽无穷。那一刻他再不是饮恨刀林阡……但吟儿想,其实也就是把饮恨刀从战局中抹掉的一个画面,而已。那磅礴,那激越,那沸腾,犹在! 不过,对方毕竟行家,一直占据上风。林阡见他巧打灵攻,手中招式环环紧扣、循循相生,心道半刻内并不能将他擒住,叹:河朔之地英雄辈出,此少年当与厉风行南北对话! “大哥,元儿,怎生在这里打了起来?”
便那时,斜路里又过来一个声音,林阡余光扫及,那人显是这帮会里二当家,闻乱即刻赶了过来。 那是个身长八尺的青年人,浓眉大眼,英气不凡,吟儿也仔细打量着他,相比大哥粗豪三弟温文而言,这二哥明显更像个风流人物。吟儿暗想,这样的人,会蕴含着怎样的一套……掌?拳? 林阡思量这团队的分工协作,显然不是大哥或三弟就能定的,恐怕运筹帷幄的主要还靠这位二当家。他,俨然是军师。 二当家站定在大哥身边,忽然也看直了眼不说话,显是被这战局激烈吸引,半刻后,忆起正事,连忙对大哥说:“大哥,目标已近。”
“待元儿打败这个人,夺下他手里的寒毒。”
大哥将适才的来龙去脉都与他述说了一遍。 “如此……”果然军师——半刻他显然也想了三千个念头,譬如,眼前这个跟三弟打的人到底是谁,真不是完颜永琏的人吗,若不是,到底需不需要跟他一个路人耗下去…… 吟儿看此人蹙眉思虑,特像苦思冥想的林阡,噗哧一笑。二当家一怔,自然注意到了她,即刻要往这里行,吟儿神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自保,就看那大哥伸臂拦住他:“天羽,不得造次,我答应过那男人,公平比斗夺寒毒,绝不伤他老婆孩子。”
吟儿听得这句实诚,心内自是又惊又服,盗亦有道,信义当先。想来适才这大哥借她声东击西,也并不是存心要伤她了。 这名唤“天羽”的二当家,本意也并非要来伤吟儿,至少其脸上一点杀气都没有。当看见吟儿身怀六甲明显是个累赘,二当家便意识到林阡理应并不怀有敌意,这里的比拳不是他故意找茬,反而他是被大哥三弟缠住的。 故此,二当家转过头去,对大哥说:“大哥,不必在这里耗费时间,既然大家都认为,他们理应不是敌人,那就无需节外生枝……”顿了顿,又道,“早就已经万事俱备,只缺了寒毒而已,这男人不肯交出也罢,咱们找别的代替,无需纠缠于他——完颜永琏才最要紧,现在去打,还来得及。”
大哥一凛,即刻动容,抬起头来,虎目噙泪:“天羽说的是!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咱们岂能功亏一篑!”
一干人等听到这里,全都是大受鼓舞,振臂高呼,誓师要去打完颜永琏:“岂能功亏一篑!”
“现在就去打完颜永琏,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那时天已近黑,完颜永琏的车马显然是日夜兼程抵达济南的,吟儿不知怎地有些伤魂,也许,就隔着一片树林,父女俩就这么又一次擦肩路过。唉,尽管她口口声声说,她不是完颜永琏的人。到底,也不希望他出事。可以后,该怎么办…… “好,那就去打完颜永琏!”
三当家立即收拳,意欲回到弟兄们身边,得不到夜寒罂粟,于是也就不夺了,“好汉,好武功!小弟有事,就此先去了!后会有期!”
三当家正待说出些赞服的话然后别过,哪想到林阡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又是一掌拦住他,语气中更是挑衅之至:“打赢了我,再去!”
“……”那三弟岂料到林阡会说出这样一句,脸色剧变,无暇再思,生生接了他这一掌,“什么!”
“啊!?”
正待起步的大哥,也猛然大惊失色,刚刚不是他们缠着他斗的吗?怎么换了过来! “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当家面色也是一变,始料不及这等敌意。 “什么人?要打过才知道!”
林阡冷笑一声,拦着别人的正事不让干。 唉,浪费别人时间的人,最是过分,最是可耻,林阡你懂的。可是你既认为那是对的,因此就决绝地做下去吧。吟儿微笑,支持。 “天羽,你来得正好!帮元儿一起,夺了他手里的毒!”
大哥气得脸色铁青。 “怕就怕他是完颜永琏变着法来玩我们……虽然他理应不是完颜永琏的人,但‘理应’还不够,要‘确定’。”
二当家转过身来,这时终于想彻了,“还是暂且以防御为主——伏击之事,等探出此人是谁,再作打算不迟!”
“那么一来,若是跟此人打完,完颜永琏也过去了……?”
大哥一愣。 “大哥,宁可错过机会来日方长,也不能明知是死还以卵击石。”
二当家说时,已经移步上前,大哥边想,边点头称是,吟儿暗叹,很好,林阡已经把他们对完颜永琏的注意转接给了他。 这二当家,虽然心思精细,到底达不到陈旭范遇厉害,一旦完颜永琏靠近,反而乱了分寸、出错主意。但幸好,林阡以挑衅的方式,扳正了他的思路。一旦扳正,走向完全正确!而很显然的,二当家的思路,也引导着他大哥和三弟。 林阡心知,这三兄弟各自都勇谋皆备、水平略有参差,合在一起,却俨然顶得过一个诸葛亮。当然,前提是稍安勿躁,最忌讳报仇心切走极端。林阡启衅之时,自也没有忘记吟儿,思虑,决不能逾越了某个度令谁失去理智。 他忖度着他们的时候,他们显然也在思量他。 “此人来头不小,虽是商旅打扮,却知道平邑之战……”二当家沉思,撇开了完颜永琏的杂念后,他终于意图深究林阡来路。事实上,林阡的来路,才是从根本上左右着他们的大计。 “哼,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一定不是好人!”
大哥哼了一声,对林阡启衅耿耿于怀。 那时三弟和林阡打到又一次高*潮,满头大汗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适才种种状况可知,三弟其实都很敬服林阡,可惜没法帮林阡说好话了。吟儿听他这么骂林阡,心里郁闷,苦于不能暴露行踪、而又不得不将他们拖住。 “哥哥,那可不一定。这好汉武功高强,应当是当世英雄,听他说到平邑之战,或许,是南宋武林、抗金联盟里的人物。”
某弹琴女子站在大哥身后说。哈,终于有人说人话啦。吟儿开心,循声看去,那少女十七八岁,适才一直在围观者中,看似未曾参与,其实却一直关注。 听她提到南宋武林、抗金联盟,另两个弹琴女子也热乎了,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来,吟儿心知肚明,她们很可能是山西或河北的匪军——至于是不是自己人,林阡现在还在试探中。 “切,你们这群娘们,看见好看一点威风一点的,都觉得那是好人,可知道,世上多少都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大哥忿忿骂,“妈的适才差点被他骗过去,他意思可不在寒毒,在我们!”
吟儿一怔:虽然骂得粗鲁,倒是一语中的。 女童和老者一直也坐在吟儿身边不远的石上,放下了竹篓子观看战局,一边看拳,一边听戏,岂能不乐。 “是啊,意在我们……若真来自南宋武林,倒也……”视线归还战局,说话间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回合,二当家一直都还未上前助阵,是因为不想破坏他三弟的认真—— 尽管已经打得汗流浃背无暇分身,那三当家特色与实力仍能保证,敏捷如猴,换势如鹰,身随步走,掌因心变,动静兼备,曲直合用。一拧一翻,刹停林阡掌中的滚滚洪流,一穿一插,回敬林阡掌后的血肉之躯。 如果说“剑”有繁弱郭昶,则“掌”有这位三当家——不属于任何派系,自成一家一门户。 一般人在几十回合中不断闪挪腾移显然吃力,但这三当家的内功修为显然到达了一定境界,非但没有体力不支,竟还有气贯四梢之迹象,那力道先不在外,先在四肢百骸、任督二脉。技击之时,可以快如电,亦可稳如石,内外兼修,略偏向内。 “好个元儿,遇强则强。”
大哥这时怒色才敛了,也坐下来认真看。三弟虽一直夺不到寒毒、碰不到林阡,但也一直没有败迹。而再看林阡,如果说三弟是气贯四梢,此人也是精神贯骨啊。 完颜永琏渐近,时间已经不多,此时此刻,哪还容得下单打独斗,大哥自是还没完全放下伏击之事,听见风动,又再心动,事实上,眼前这男人和完颜永琏,他们并不是不能兼得!急看老*二,撺掇:“天羽,你也上!”
不用他讲,早就想上!哪怕,不是为了伏击完颜永琏,而只是为了查明此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