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敢伤她的人来了,林阡你忍心杀吗?”
孤夫人忽然轻笑一声,三分戏谑,七分冷酷。 林阡和树后的吟儿都是一怔,原来孤夫人最为敏锐,早已发现吟儿躲在近前,于是对林阡发出这句反问来分他的心:林阡你不是为了保护柴婧姿甘心杀人吗,可凤箫吟这个悍妇会醋意大发来打她,你敢杀了这头母老虎吗? 吟儿原还打算死赖着不露面,反正林阡一个人应付得了用不着她做帮手,她只需审时度势确保辜听弦到来时能擒住金帝就好……谁料,孤夫人这话调开林阡的注意力并不是为了打败林阡而是为了声东击西——趁林阡往吟儿这边瞥的一瞬间,孤夫人的蹑云剑飞速调转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上了柴婧姿的腰带要将她勾过去…… 该死的,柴婧姿就要被金军轻易抢过去的危急关头,林阡居然愣怔怔地只知道望着吟儿的方向傻笑……吟儿哭笑不得,不得不携剑跃出抢人,刷一声惜音剑干脆利落气势如虹,强行截断了孤夫人的剑路,并将她连人带剑推掀开去。 吟儿再了解不过,孤夫人适才是放手一搏、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来寻获抢走柴婧姿的机会,可惜得很,孤夫人你冒险失败了!惹恼我可没好果子吃!醋意横生的吟儿,接下来索性一边和林阡并肩作战一边把救回的柴婧姿斥得要多远有多远:“众将听着!先把这女人给我锁起来!押回秦州听候发落!”
“请你不要对她太凶,她会吓……”林阡回过神来,赶紧用很怂的语气对她说出句胆大包天的话,但是这话没有说完整,因为他打心底里怕吟儿,后面还有几个字“晕过去的”他没敢发出声。 “姓柴的!你触到我底线了,别指望嫁到林家来!”
吟儿心里别提多不爽,既然林阡怪责她,那她就把气全发在十几步外的柴婧姿身上。 柴婧姿惊魂未定又遭到这般否决,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不禁绝望地发出一声哀嚎,倏然又想起适才她濒危时对面阵营有人叫了一声“柴妃”、此刻灼热的眼光依然远远地汇聚在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于是转身就把气撒在了那个对她视若珍宝的男人身上,嘤嘤悲哭,梨花带雨:“完颜璟你这恶鬼,我嫁不了大官人~都怪你,都怪你,我恨你!我就是削发为尼,也不要去当你的柴妃!”
完颜璟站在人群中原还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谁知却盼来了这个他以为两心相知的爱人狠心将他弃如敝履,陡然间犹如从天堂掉进地狱,痛哭流涕着也想找个渠道宣泄,半刻后就找到了最该破口大骂的对象、林阡:“林阡你这无耻败类!!处心积虑夺走朕的爱妃!!你要得到她,就不要伤害她!!”
这四人就此陷入了你骂我、我骂她、她骂他、他骂你的怪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其中包含了一个金帝和一个盟王…… “柴妃真是红颜祸水,公主大概招架不住……”孤夫人适才与柴婧姿稍微靠近些便觉得美貌袭人,心想那女子难怪会得到圣上的宠爱和念念不忘,风格确实鲜艳浓烈,气势足以目中无人……便是因为这样,她看出吟儿其实色厉内荏,所以打斗的中途还心中暗笑。 吟儿屏息凝神,专心致志行剑。她原本还怕自己的入局会加速胜负的决出以至于对完颜璟打草惊蛇,不过她好像多虑了,因为这场武斗始终都伴随着拌嘴,一心二用大大削弱了林阡的攻击力度,加上不合作的两路远不如一路,反而使得现在的以二敌十还不如刚才他以一敌十…… 但吟儿虽然有些吃力,心里却是轻松的:好在完颜璟一直都还没察觉到听弦的逼近,不仅没教大内高手们全力掩护他撤退,而且还因为被拒绝、受情伤的关系,眼泪汪汪地仿佛一颗钉子牢牢被钉在那里,谁来拔它都不动…… “很好,抓人……”鸣镝大作,情报齐聚,吟儿算准了时间一声令下,火速赶来的辜听弦等数百勇士,趁着阡吟拖住所有金军高手视线的同时,当即朝完颜璟所站之处以网罗雀、势在必得…… 轰然巨响,火炬通明,谁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周竟先有万千弩石从北而来倾泻而下?顷刻就如一张更大的网将辜听弦等宋军笼盖! 究竟是谁,趁谁不备地对谁张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这分明是某人知己知彼处心积虑的计中计罢了! 遮天蔽月的弩石缝隙,纷纷扬扬的光阴碎片, 你死我活的雷驱电炽,敌我难分的刀光剑影…… 刹那,吟儿隐约看见了那个和林阡八分相似的侧颜,在金军的战甲里浮现,越来越鲜明却越来越远。 她怎就这般糊涂、又中了金军的圈套!?金帝会为了柴婧姿心急,可是旁人怎么会忘乎所以?现阶段金军的决策者,曹王同意金帝自由活动就必然会给他周全的保护,曹王是谁?算无遗策!而另一个人之所以同意,更多的是想在不抛弃他的基础上利用他…… 换句话说,完颜璟本人再怎么关心则乱,曹王和另一个金军决策者既然同意他来,便一定会给他保障并且不能让他白白冒险、务必实现利益最大化…… 直到事情发生了她才反应过来,金帝原来是个诱饵吗!而孤夫人适才引她凤箫吟现身,其实是为了让她在事发的时候无法抽身应急,同时还是为了印证这个人的部署可行性……这个人,不是战狼,却能与之不谋而合,神速布局因势利导。 “凤箫吟急躁而又胆大,一定会为了抓圣上出手;她与林阡貌合神离,两人联手必然不如林阡一人。”
这个人太了解她,因为曾经无比狂热地爱过她;这个人太了解林阡,因为他和林阡一母同胞。 “秦川宇,别得意,你不会笑得太久……”吟儿咬紧牙关,认栽下令撤退,由辜听弦先行退守要道、而她和林阡在这里殿后。 粗略回想起来,她好像遇到林陌就输?不,不行,绝不能重蹈上次的覆辙、今夜也被他从“大胜辜军”为始再侵吞盟军多少地盘…… 饶是如此,由于思绪慢了林陌太多、战备不足、调遣耗时、士气受害、人数有限……她不得不拉着林阡且战且退,过程中还得控制着林阡别动武太多走火入魔,方便起见,谨慎起见,还是共乘一骑吧……边打边撤,刀剑铿锵而凌乱,忽明忽灭的月光与火光下,她仓促紧张得心脏就快跳出嗓子眼。 “我,我是不是又犯错了……”不知是被战场的冷风一吹,还是被她熟悉的心跳一震,林阡好像有点清醒了,在她身前,转头俯身,忙不迭地问。 她嗅到他口中稍许熟悉的酒气,心念一动,恍然大悟:“桃花醉?又是姓柴的给你喝的?!”
眼看着林阡本来都快好了又出问题,她原还怕是渊声教坏了他,这下子立刻懂了,他看起来吃错药其实是真的吃错药——难怪柴婧姿要他私奔他就私奔,原来是因为酒里下了微量的和欢散、令他一看到柴婧姿就动情啊。 “原来不是他的错……”腥风血雨里她与他一起殿后杀敌,见缝插针四目相对了寥寥几次,次次都看到他对自己情真意切的样子。她曾在川地见一怪物名曰食铁兽,身黑脸白,圆润可爱,然而一旦黑和白的色彩置换,再看到它就会觉得异常凶残。现在的林阡,大概就是那样、无法自控地混乱失序,可他本性还是那个可爱真挚的胜南啊……“会好的,这一切总会过去的……”气愤和酸楚一扫而光,她那时就在心里原谅了他。 可惜金军有备而来、宋军中埋伏吃亏在先,即便有阡吟两个力挽狂澜,都还是止不住的溃不成军,金宋战线瞬间南移数里。 “师娘,再守一炷香?寄啸的增援立刻就来……”漫天箭矢之下,必守要隘之前,辜听弦对吟儿请示时说,宋军可以认输、但只能退到此地、不能再退半步了。 “一炷香!绰绰有余!”
吟儿自认为林阡被自己训了一顿之后已经是一辆性能优异的收割人命的坚固战车。 然而,接下来的事告诉她,人世间一切的“我认为”终究都只是我一个人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