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赶路,不追小兔,可惜兴头上来就把这道理扔到了九霄云外。 林阡没想到这双刀刚冲着博尔忽抡过去,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旋即腾起七彩漩涡……瞬间就被自己亲手掀出的超强沙暴围困当中,非但久不得出,还得谨防颗粒疯涌眼耳口鼻,如是,自然被早做准备的窝阔台拖雷等人趁乱逃走。 尽管只是惊鸿照影,他却瞥见了白衣谋士的背影,心念一动:难道,果然,是你…… 早在盟军强攻宣化第一日、木华黎在城头放毒、云梯上流淌火河的时候,林阡心里就有了点印象、只是抓不住那份感觉,后来更被林陌干扰、冲淡,如今终于清晰、却又难以置信—— 除了你,还有谁能比我行动更快、布局更大?谁又和林陌合作得无懈可击,谁会在正月初一归降蒙古? “天然屏障护佑我军。这,也是天命的一部分吧。”
日暮,艰难逃离林阡魔掌之后、在沙漠边勉强找到喘息处的木华黎,总算迎来了包括白衣谋士在内的这支殿后人马,方才宣告了蒙古军的化险为夷。第一句话,当然是感谢白衣谋士,以及强调天命归蒙古所有。 这个故人,对林陌来说比对林阡还要特殊:曾背后相托,却背叛辜负,如今又并肩作战去抗林阡……虽然离奇,但对视一眼,依旧心意相通,什么都用不着再多说。 眼下这支七拼八凑的蒙古军,撑死了也不足百人,但因为窝阔台木华黎足智多谋、速不台博尔忽勇悍过人、白衣谋士和拖雷都文武双全,林陌掂量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至于神功盖世的绝地武士……林陌不相信那是宋军的盟主所变,因为者勒蔑告诉过他,当日留在会宁是为救他和曼陀罗、蒙古军并未闯进地宫偷盗她尸体。题外话,者勒蔑是宣化之战蒙古核心层退场最早的,他正是木华黎临阵放毒时被厉风行纠缠太紧而躲避不开、不幸重伤。 此刻绝地武士正在和速不台斗酒、摔跤。速不台应该是想激活蒙古军尤其他亲哥哥者勒蔑的斗志,绝地武士却是真的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以及把速不台压身下不动弹为止。健美雄骏,哪点像凤箫吟? 独行数步,擦肩了不少甫一见他就驻足见礼“驸马”的蒙古兵。大概是白衣谋士看着就不太亲善的缘故吧,尽管此战破局靠的是白衣谋士,可这帮残兵仍然把身为第二谋士的他看作主心骨。倒也不稀奇,今次木华黎和拖雷被西宁军打懵后完全是他亲历局中与他们患难与共…… 一恍惚,他们和当年的移剌蒲阿、完颜合达、完颜彝、郭蛤蟆……竟好像长着同一副面孔!他林陌似乎总能吸引身陷绝境但誓死不降的人们、带领他们奋斗、顽抗、杀开血路,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被林阡的刀驱赶过来堆砌到他身边的——当然了这帮人也确实都具备着绝境翻盘的本事,令他总能在人去楼空后又重拾平地起楼的决心。 一批批来,一阵阵走,命运辗转起落到这个地步,说不清最后会庆幸还是怨怼……早该死去却一次次活下来,是否注定要啸聚群雄成就功业? 功业?终是离最初的自己、最初的群雄,越来越远。 被形形色色的人嘘寒问暖过后,林陌心中仍有些许悲郁、不得排解。这些年都是这般,得志落魄他总觉得无人相伴。 唯一可能共鸣的,竟是那个和他双胞胎感应的哥哥?笑了,可那人偏生了副无双的命格! 临时栖息地的角落里,意外撞见正被军医疗伤的窝阔台和拖雷兄弟俩,据说这次交战窝阔台的脖颈旧伤复发,拖雷也一样是带伤杀敌,为了不影响军心才秘而不宣偷摸着诊治。此情此境面临缺水,两个人都口干舌燥,窝阔台却还是把水让给了弟弟先喝。 这才是亲兄弟。一碗水,就教林陌感怀万千。 他也知道,临阵他和林阡二人被独孤清绝窥出的刀法破绽,刚好是七步一间隙,相煎何太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阡儿,父亲但愿你,将来无论在朝堂或江湖,都记得这使命。”
遥望宣化府,朱红地貌在夕阳照射下如披轻纱,熠熠生彩,容色艳丽,可惜它和那个姓名一样,和那双饮恨刀一样,和其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样,只能成为林阡的“已得到”和他林陌的“曾拥有,已失去”。 林陌,你跟他林阡,多像?却相反。他说随便砍却不肯被砍,你明明不想做却手上做尽。 宣化之战落下帷幕。 联军大获全胜,歼蒙古军千余人,俘获三千余,如此这般把对方的兵马、装备、斗志、补给一次性打完,基本击断了木华黎和铁木真两大战区的通路。然而被百余游勇九死一生,终是给对方留了一条天梯石栈—— 毕竟,通路最主要靠的还是“人”啊。人还在,哪个地方不能勾连?由于白衣谋士布局宏大、前瞻性强,不排除除了人之外还有财物。 “早知就如你所言,不去了。”
林阡悔不该不听宋恒的劝,非要亲自追敌,以致大材小用、因小失大。 “宣化以南都已太平,看样子后面不会再有战事。但因为他们失地存人,故而祁连山脉、北龙首山,还得留神这帮人过去和铁木真合并一处。”
宋恒纵观全局,也知这帮人个个是千淘万漉、精锐中的精锐。 “不会教他们过去。”
林阡想到就做,宣化之战结束不代表战斗结束,“找沙漠的地图来!有地形地貌的那种!”
“先回去……找当地人要地图,顺便裹伤!”
宋恒赶紧给其他人使眼色。 “主公,军中本有向导,歼敌之事先交给我。”
百里飘云立马会意请缨。 虽然不曾完美收官,宣化府内确是河山清宁。 说到林陌失去的不应失去、林阡未料能得到的得到,正是那群先前诈降的西夏军。 这群人,盟军本来是按宁死不降来算的,因此得到归顺之时曾一度费解:他们怎么就降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陈旭回想起来,应该是拜窝阔台所赐——甘肃军司太多人都目睹了蒙古军的翻脸无情、过河拆桥。 “不过,那位都统军事先就被安贞和桓端扣下、不曾身临其境看见蒙古军恶行,况且骨子里是个风雅之士,会否还对林陌充满留恋?”
封寒被林陌骂狠了,现在提起他还心寒胆颤。 “地魔还请放心,安贞有办法收他。”
桓端笑着来迎,告诉封寒,欲服风雅之士,也得各显神通。 封寒狐疑,跟着桓端去看,那都统军并不在狱中,而正在仆散安贞的帅帐里交流心得呢。 原来,仆散安贞在戎马倥偬的战争生涯之余,酷嗜碑拓,到处搜求,收藏了不少珍贵拓本…… “我只道十二元神之首是个提鎏金铲、跨梦魇马的骁将,怎么原来还有这癖好?”
封寒这才知道,安贞还有这副业! “怕上级知道,怪不务正业,这才低调。”
安贞笑着回答。 “务得好极了!”
林阡闻讯后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