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转向挑灯僧。
“先生，你以为呢？”
挑灯僧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龙阳的提醒下，他脑海中豁然贯通。
就像原本在十楼，现在一跃拔升到二十楼。
之前的所思所想，又有了不同的见解。
一切，都要推翻重来。
挑灯僧闭上眼睛，眉头紧蹙。
许久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岳先生，你继续讲，现在是你的时间。”
岳川只能转回头，继续说自己的水滴理论。
“在靠近原点这一侧，‘天地’无限趋近于有穷，或者说永恒，而在另一侧，‘天地’无限趋近于无穷。如果我们把‘天地’当做时间，就能理解长生的含义了。”
岳川挥手甩出一百个水滴，一字排列，并且同时膨胀。
只是每个水滴膨胀的程度依次提升。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炸裂。
看到这一幕，人们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而此时，岳川重新放出一百个水滴。
然后令所有水滴围绕原点做圆周运动。
它们运动的速度完全相同，但它们运动的结果大不一样。
“接近原点的生灵，它们几乎不怎么运动，就能围绕一周，而距离远点越远的生灵，它们穷尽毕生之能，也绕不完一周。”
“如果这个一周的终点是‘彼岸’，那么就得出结论，有的生灵出生就在彼岸，有的生灵随随便便就能绕着彼岸跑几十个上百个来回，有的生灵穷尽一生也到不了彼岸，有的生灵甚至都不知道彼岸的存在。”
“所以，我们总认为上古先民强大，上古神明生而不凡，后人无论怎么修行，都无法达到他们那种程度。其实，并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我们所处的天地变了、时代变了。”
“如果我们也能出生在这里……”
岳川点了点最接近原点的位置。
“那么，我们每个人一睁眼就能看到‘道’的存在，每个人一抬腿就能抵达彼岸，每个人都生而不凡，伟而不凡！”
许久没说话的大黄忍不住问道：“岳先生，那就是人人如龙的大世界吗？”
此话一出，除了鬼谷三人，其他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岳川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没错！那就是人人如龙的世界！而我们，需要跨越漫长的道路，才能抵达那里。”
听到这话，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灰心颓丧。
上古先民出生就有的东西，自己要倾尽一辈子去追求，而且大概率是追求不到。
有人热血澎湃。
人人如龙的大世界真的存在，而且真的存在于这片土地上，虽然只是曾经，但只要自己不停的追求，迟早能抵达。
也有人紧缩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老六问道：“依岳先生的意思，上古先民天生拥有某种强大的‘本源’，而我们身上的‘本源’被稀释了、摊薄了，所以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上古先民？”
鬼谷三人都想到一个事情——吃人！
他们的师父不止一次说过，想要长生，必然吃人。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吃人，而是特殊意义上的吃人。
这天下的人太多了，必须消灭九成以上的人口，才能让剩余的人获得长生。
现在，他们又在岳川的讲道中感受到了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岳川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事实上不止他们。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很多人都生出类似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带有毁灭世界欲望的反派，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思想。
这世上人太多了，垃圾人太多了。
所以这个世界很污浊。
必须铲除这些低素质的垃圾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等。
只有清理世界上的邪恶、犯罪，才能让剩余的人获得幸福、美好。
岳川说道：“吃人，改变不了天地！”
说话间，岳川抬手放出一个水泡。
然后在水泡上戳了一个洞。
“人只是整个天地自然的一份子，哪怕人是这片天地的主角，却不是这片天地的唯一。”
“即便像你们说的人吃人，吃到最后只有一人，那个人也成不了这片天地，也改变不了这片天地的命运。”
“除非……”
岳川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某种决定。
“除非，人皇再临！”
“只有人皇能代表所有人，代表万物众生，代表整片天地！代表这个气泡！代表这天地之间的一切！”
岳川没再说话。
但是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众人全都在深思，思考岳川话语中的深意。
挑灯僧却双目灼灼的看着岳川，“岳先生，你也相信人皇？”
一个“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果换成其他人，岳川绝对不会说明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是面对挑灯僧，岳川没有任何负担。
毕竟，这是老子！
大周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
吃了一辈子周天子的俸禄，却骑牛西去。
他早已经超脱世俗，超脱功名利禄。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牵绊他。
他追求的，一直都是道。
岳川点了点头，“人皇在世，天不可欺、地不可辱，天地人平起平坐。人皇之后，人族跪天、拜地，脊梁无存。无论是盘古撑开了天地，还是天地撕裂了盘古，这都说明，我人族远祖曾经顶天立地、战天斗地，制天地为己所用。而非现在这般，向天地摇尾乞怜。”
挑灯僧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岳川所画的两条直线，看向空中那一百颗围绕原点圆周运动的水滴。
“是啊！假若我等人族不能站起，便如这水滴，由十而百，由百而千，由千而万，最终不知亿兆。到那时，古之蜉蝣亦可嘲讽我等——刹那生、须臾死。”
这时候，众人陆续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孔黑子问道：“两位先生，依你们所言，我们所处的天地，总体质量不断降低，我们人族也一代不如一代。可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变化吗？”
挑灯僧想也不想的说道：“绝地通天，你知道吗？”
孔黑子点头，再摇头。
“太久远了，这没有说服力。”
挑灯僧转向岳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他们能说出很多大道理，但，世人只认真相、证据。
而偏偏，他们拿不出证据。
或者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证据”。
岳川紧缩眉头。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