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小白?你在哪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少女虽然害怕,却依然惦记着那会回来的少年,“小白,你没事吗......?”
“小白......”
她挣扎着伸出手,双目被遮住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可她臂膀蔓延的方向,是他。
眸光微滞,加百列捂住了自己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沉默了许久,掩饰着躬身行礼,低声道:
“神明大人,请放了她,”毫无情感起伏的嗓音微顿,“她只不过是与至邪之子交换了力量罢了,她是无辜的。”
“除了撒旦之外,吾还是头一次听到你求情呢,”神明微微叹息一声,“吾只不过是将她带走,将她身上的至邪之力‘清除’掉罢了。”
“至于他,至邪之子,就由你来解决吧,加百列。”
“是。”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加百列望着惶然无措的少女,抿唇垂下了眼睫。
如果神明有办法清除黛西莉亚身上的至邪之力,那吉恩利亚......还有除掉的必要吗?
神明......真的有办法清除至邪之力吗?
倘若真的能,为何在两人还是善恶果时,就进行力量清除呢?
“小白......你,不会回来了吧......”
那希望尽数失去的语气哀伤到了极点,加百列心脏猛地一缩。
他蓦然抬起头,刺眼的光芒早已消失,神明已经带着黛西莉亚回到了天堂。
“黛西莉亚......”
“加百列大天使长,求求你,求求你放过黎明吧,他不是吉恩利亚,不会再作恶的,呜呜呜......”
安淇儿抱着怀中异常安静的黎明,哭的撕心裂肺。
“求求您网开一面,放了他......”
沉默。
加百列收起了羽翼,栗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孤身向门外走去。
将黛西莉亚的力量转回之前,他暂时是不会动吉恩利亚的。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完全相信神明了。
“加百列......”
门外,两位高大的身影豁然出现在了加百列的面前,遮天蔽日的羽翼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嗓音微滞:“路西法,路易斯......”
“简幽白!”路易斯神色愤怒的冲到了他面前,拽起了他的衣领,“黛西莉亚公主呢?!”
他从未想过,向来活泼乐观,总是喜欢独自一人扛下所有事情的黛西莉亚,善良美丽的公主,有朝一日会用如此灰败而绝望的语气,向他路易斯求救。
男人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点,加百列神色不变,轻而易举拂开了路易斯拽在他衣领上的手,云淡风轻的回答:“被神明带走了。”
“你说什么?!”
一股飓风越过路易斯,狠狠扇到了加百列身上。
“加百列,”嗓音中夹杂的怒气已经维持不住往日肃然的威严,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脸上的面具,撒旦低声道,“事到如今,你果然还是相信着神明啊……”
默默受下了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击,加百列唇角溢出了鲜血,他伸手拭去鲜血,毫无波澜的曈眸像极了这地狱之外用作遮掩的密林,风止叶静:
“路西法,你也还是老样子。”
直来直往,如此冲动,从不去计较做事的后果与得失,比神明阿波罗还要刺眼。
白垢无暇的羽翼霍然绽开,古堡内的蜡烛在转瞬间全部熄灭,带有光芒的羽毛如同星雨一般洋洋洒洒的落下。
少年同光同尘,长身玉立,眼中翠湖平静无波,是宛若看透人间烟火,参破世间万物后的目空一切。
温暖若云的羽毛有条不紊零落到其中一些纯粹的灵魂之上,在两者相交织的瞬间,灵魂与羽毛便同时化作了耀眼的流光,去往了他们在转入轮回之前,最想要去的地方。
或是最想要见的人的身边。
而另一个方向,鸦黑如夜的羽翼在点点碎光下显得格外绚丽,翅膀的主人微微颔首,拿下了那张禁锢住他力量的面具。
枕山襟海,簪星曳月,男人静静站在那里,眼中便仿佛拥有着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在面具被摘下的瞬间,那些被囚禁于此,肮脏而丑恶的灵魂,尽数化作了齑粉,沉入地狱的深渊中再次承受着无尽的折磨,永无轮回。
神明所抛弃的子民,被恶魔和天使分别所拯救了灵魂。
被眼前这一切惊艳到失语的安淇儿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记了此刻的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路易斯,”男人微微侧眸,睫羽若扇,“去召集地狱各大护法,前往天堂,为救回公主,殊死一战。”
“是。”
“......我原以为,你是要与我一战。”
少年不知何时将那披散在身后的栗色长发高高绑了起来,令他干净略显稚嫩的容颜瞬间多了一丝凌厉。
“不,加百列,多年过去,你是谁,我早已无所谓,”男人眸光微凛,“但我说过什么,无论你是加百列还是人类少年,我想,你都还记得吧。”
犯我地狱者,格杀勿论。
羽翼收拢,撒旦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刹那间消失在了原地。
“无论是你,还是天堂,胆敢伤害黛西莉亚者,吾都不会放过。”
“......”
一切都归于寂静。
一朵天蓝色的雏菊映入了他的眼帘,加百列收敛了翅膀,弯下腰,拾起了那个从他身着的服饰中掉出来的精致标本。
指尖描摹着标本,静静望着里面的天蓝,脑海中也随之出现了那个笑靥如花,总是喜欢唤他小白的某个宛若天使的小恶魔。
如果......神明是骗他的话......
天使长眸光微暗。
“黎明?你醒......”啦......
惊喜的话语都还没说出口,一声沉闷的枪响夺走了安淇儿的呼吸。
笑容也僵在了她的脸上。
“啧,真是的,这tm是什么打扮?”男人轻佻的吹了吹qiang口上冒出的烟火,抬脚踩到了安淇儿的肚子上,满脸的不耐,“这段时间老子都做了些什么蠢事?该死的。”八壹中文網
都怪黛西莉亚那个小蠢货,没想到她力量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居然在短时间内就让他记忆尽失,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黎明......咳......我,我是淇儿啊......呜......”
吉恩利亚并没打算让这个在他失忆期间将他戏耍的团团转转的女人死的痛快,不过他刚刚那一枪没控制好力道,虽然没打在致命的位置,但失血过多,这个已经失去灵力变成了凡人的女人,恐怕撑不过几分钟。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加百列毫无波澜的眸光微闪。
怎么回事?
吉恩利亚和黛西莉亚并没有换回各自的力量......!
“啧......”吉恩利亚满脸不屑的嗤了一声,抬脚踩在了安淇儿的伤口上,缓缓用力碾磨,“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恶心啊,明明知道老子是谁,居然还厚着脸皮来勾引老子?”
身上的疼痛已经抵不上男人言语所带来的伤害了,安淇儿涕泗横流,脸上早已花了的妆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透过朦胧的视线望向那个熟悉的男人,瞥到他眼中毫不遮掩的厌恶,安淇儿心脏一缩,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该死的......”
“是我,是我救了你啊......我不顾性命来救你......你,你怎么能......”
这样对我呢?
血水恰好喷到了吉恩利亚的裤子和鞋上,他死死皱起了眉头,红眸嗜血,抬脚,用女人的衣服代替了抹布,缓缓擦掉了上面的血污。
感觉到身上的力道减轻了些,精神恍惚的安淇儿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黎明,黎明,你不记得我了吗......你说过的,咳咳,你说过,我,安淇儿是你最喜欢,最爱的人的......”
“喜欢?我喜欢死人,”他冷冷哼笑一声,不打算再继续和这个令他浑身发寒作呕的女人浪费时间,枪口对准了女人的脑袋,“至于爱?你们口中的至邪之子,怎么可能会有爱这种愚蠢的感情呢?蠢货。”
“不要,大天使长,救救我,我不想——”
死。
“砰——”
“呼,”将发烫的qiang扔到了一旁,吉恩利亚走到了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少年身边,眯起眼眸,嬉笑道,“原来大天使长和吉恩利亚是同道中人?”
其实他早就变回了吉恩利亚,只是碍于那些不断出场的大人物在,他没机会正式出场罢了。
原本他还想暗算一下这个加百列,但以人类发明的热武器的威力,显然不足以对一介比肩神明的天使长有何威胁,而他虽然变回了自己,但体内的力量依然是纯澈之力占比更大,所以想直接解决加百列性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反正这天使长自己也说了不是吗?在将他的力量和小蠢货互换之前,他是不会杀了他的。
不过令吉恩利亚没想到的是,这天使长居然让神明带走了小蠢货不说,还放任他杀掉了安淇儿。
有趣。
“你是怎么变回来的?”
一柄以光凝聚而成的利剑抵上了吉恩利亚的喉咙,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吉恩利亚微抬下巴,哪怕与死亡近在咫尺之间,他脸上邪肆嚣张的笑容也依然没有减轻:
“这当然是要托大天使长您的福啊。”
少年危险的眯起了眸。
“嘶——”
剑锋造成的伤口令吉恩利亚痛的倒抽了口凉气,他甚至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力量好似也在流逝。
“啊呀,加百列天使长,您好歹也是我父亲曾经的挚友,我家妹妹曾经最喜欢的人,对我这么粗鲁不太好吧,嘶——”
剑锋更近一分,吉恩利亚不敢再造次,双手上举,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连声道:
“我说我说!”
加百列这才停下了动作。
“你还没恢复记忆之前,想用力量将我和小蠢......啊,不不,黛西莉亚的力量调换回来时所用的那股力量,让我莫名其妙变了回来,”见加百列持剑的手并未有放下的打算,吉恩利亚无奈继续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有说谎,现在我体内的两股力量,依然是纯澈之力占了上风,可我就是恢复了本性,可能,这和自控力有关,亦或者,是和加百列天使长您身上的力量有关?”
持剑人的手一抖。
“嘶——”
见加百列怔住,吉恩利亚急忙捂着脖子后退了一步,想要趁这个机会逃遁。
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压倒性的绝对趋势将他关了起来,吉恩利亚咬了咬牙,他刚刚就不该在这个虚伪的天使长面前直接杀掉安淇儿的,应该先逃走,再慢慢折磨她。
真是晦气。
“唉,大天使长,”吉恩利亚耸了耸肩,苦哈哈的挠了挠头,“大天使长,等黛西莉亚安然无恙的被放回来,我会乖乖将她的纯澈之力还给她的,而且,该说的我都说了,也该放我走了吧?”
“我说要放你走了?”
少年曈眸冰冷的睨了他一眼,倍感压迫的吉恩利亚陡然一僵。
一道更加强大的结界在古堡外升起,吉恩利亚望着加百列的背影,面色微沉。
眼尾瞥到安淇儿狼狈的尸体,吉恩利亚皱眉,心头更加烦躁了。
若是逃不掉的话,等待他的结局显而易见。
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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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叆叇,遮天蔽日,距离上一次人间遇到如此磅礴,好似要洗刷一切罪孽的大雨,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路西法,不,撒旦,地狱之主,你是想要再次挑起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战争么?”
黑与白的界限,泾渭分明,却又不知哪里乱了套,黑的好似变成了白的,白的,不知何时染上了黑色。
又或许,一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