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万般推脱,但罗伊也拗不过千军万马,被迫加入了行军的队伍。
在一队骑兵的中间,一架破马车尤为扎眼。正常情况下军队只会护送王公贵族的銮驾,护送平民倒还是头一次。
甚至连罗伊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惊人的魔法天赋意味着什么。
马车前后被骑兵簇拥,艾兰就跟在马车右边,马蹄“磕哒磕哒”交错着,和铁甲晃荡发出的磕碰声呼应。
与之相反的是,艾兰和一众骑兵一言不发,绝对的静默,而且他还时不时地打量罗伊一下,让罗伊觉得浑身不自在。
开始他还能和诺尔聊些有的没的,解解闷,现在只剩尴尬。
于是罗伊主动开口道:“艾兰将军,你们是去支援哪边的战役?”
“小孩,你还想套取军事机密不成?”艾兰戏谑道,小胡子随着他脸上肌肉的抽动而晃了晃。
“没,就是好奇。”罗伊撇嘴道,接着只好默默看着前方。
艾兰没有继续说话。
片刻,诺尔从帘子后伸出脑袋,眉头微皱,看着艾兰问道:“艾兰将军,希雅为什么会有战争?明明都是卡洛尔的子民,都是手足同胞,却要互相征伐?”
“战争的存在只与一件事情有关。”艾兰在马上淡薄道:“曾经塔罗伊联邦有一个侯爵,膝下有兄弟姐妹五人,侯爵去世之后,子女争夺遗产时可不会在意什么兄妹情谊。”
“那为什么卡洛尔神不阻止战争,祂是所有国家,所有子民都信仰的唯一神明!”诺尔追问道:“祂是不知道吗?”
“主全知全能,他知道,但他只是注视,甚至……”艾兰语气顿了顿,略带迟疑。
“那侯爵的五个儿女之所以会不择手段也要夺得遗产,只因侯爵的一句话。”
“孩子们,想继承侯爵之位吗?那就打败你的兄弟姐妹吧,胜利者将拥有一切,失败者则堕为平民,一无所有。”
诺尔陷入深深的怀疑,信仰甚至有些动摇,赶紧摇着脑袋,在心中默念一些祈求卡洛尔原谅的话。
类似于扣1请求佛祖原谅。
……
“罗伊·卡恩。”艾兰突然叫了声罗伊的名字,问道:“你好像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罗伊随口道:“人都喜欢窝里斗,在哪儿都一样。”
“或者是说,无论是一个家庭,一个村子,甚至大到一个国家,一个世界,争斗从来不会停止。”
“利益永远是内在的驱动力。”
艾兰笑笑,“你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哈哈,显老。”
罗伊也有些意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成了?
最终只能归咎于前世遭受的来自社会的毒打。
但罗伊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教廷是希雅最为强大的存在,任何国家都无法逾越教廷,那国家之间争斗的意义何在?
教廷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以,国家之间到底在争夺什么?权力、资源、还是子民?”
“至尊魔器。”艾兰淡淡道:“传闻至尊魔器是卡洛尔亲自铸造的魔法道具,总共有十二件,只要集齐十二件至尊魔器,就能获得直接觐见神明的机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罗伊点点头,“确实很有诱惑力。”
“国家更替,无论是兴起还是消亡,都和至尊魔器有关,就像是无尽的车轮,循循不息。”
“有国家集齐过吗?”
“没有。”
“好吧。”罗伊恍然点点头。
卡洛尔创造了希雅,又给希雅子民做点玩具,让他们争来争去,找点事干。
有神明存在的世界还真是没意思……
和骑兵队伍一起晃荡了几天,终于是到了分岔路口。
“罗伊,要不是军令如山,一个士兵都不能少,否则我非得派一支骑兵队护送你们去紫罗兰学院!”艾兰笑着,用玩笑的口吻道。
“将军,你们还有你们的职责。”罗伊严肃道。
“对啊,我们是军人,需要保护这个国家的子民。”艾兰大大咧咧笑着,颇有军人的豪放。
“小孩,你可得好好学习,成为强大的魔法师,这个国家以后便是由你们来守护了!”
闻言,罗伊微微低下头颅,他不是塔罗伊人,甚至不是希雅人,面对这份期盼,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军人,总是有一种近乎愚蠢的正直和忠诚。
罗伊只好抬头一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呵,一群跳梁小丑在边境的袭扰罢了,不过……谢谢,那么一切便值得了。”艾兰点头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是塔罗伊军队的致意手势,代表祝愿。
“士兵们,继续向边境之地进发!”艾兰恢复将军的气度,高昂着头颅,率领千军万马,向前线开拔。
罗伊没有犹豫,扬起鞭子,驾车离开,渐渐的,就看不到在山路上蜿蜒的队伍了。
诺尔从车厢里钻出来,和罗伊一起挤在驾车的位置上,脸上很是疑惑,便显得有些呆滞,“这些士兵似乎不坏。”
“战场上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只看站在什么立场上。”罗伊微微叹息一声。
“那我们站在什么立场上?我们算是伊顿王国的人还是……塔罗伊……”诺尔忧愁地看向马匹脚下的地面。
诺尔果然很在意这件事,罗伊想了想,安慰道:“格局打开,试着站在希雅文明的高度上。”
诺尔小脑袋转转,笑呵呵道:“其实是站在我们自己的立场上吧!”
“可以这样理解。”罗伊往后一靠,“活着都很不容易啦!管那么多破事干啥!”
……
往后的几个月,二人一路上遇到的大小状况不断,甚至遭遇了魔兽的袭击,好在都顺利渡过了。
有足够的金币,路途也说不上艰辛,有时候还蔚为安逸,路过城镇总会去休整一下,再出发。
此外,一路上罗伊苦练饶舌技巧,以加快念诵吟唱文字的速度。
谁能想到,会rap也成了力量的一部分!
而诺尔身上的魔力量也在稳步提升。
最终,经历几个月的奔波,罗伊和诺尔终于是抵达了塔罗伊联邦的王城——安鲁赫巴。
安鲁赫巴可以说是一座建在河流上的城池,绵延到了地平线之外,大小河流穿城而过,将城市分割成无数块体,桥梁便成了连接城市的血管。
安鲁赫巴的房屋和桥梁都是用粘土烧制的红砖建造,这是因地制宜的法子,不过也因此造就了安鲁赫巴独特的风韵。
街道远比莫斯厄尔的整洁,以枫树作为行道树也使得安鲁赫巴显得更发达,更接近现代城市。
建筑的造型也很别致,圆顶直墙,从工艺提升到了艺术的层次,王都就该是这个样子。
防卫也很森严,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由三个步兵和三位低阶魔法师构成,有时候还会推着一辆炮车……这种炮车是一种强力的魔法道具,用来对付一些高阶的魔法师,或者袭击城市的魔兽。
城门的盘查很严,但罗伊和诺尔有里斯提供的教廷举荐函,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抵达了紫罗兰学院大门前。
和罗伊想象的不同,紫罗兰学院并不如教廷建筑那般富丽堂皇,甚至说不上大气,反而显得有些破败古旧,莫名有种老旧机关大院的既视感。
门口有两颗松树,松针是一层一层的,每层中的松针都是密密麻麻挨着的,像是游戏中的低模一样。
一个拱形的大理岩招牌架在门柱之上,篆刻了“紫罗兰魔法学院”的字样,沟壑用天青色粉末充填。
而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门口彳亍,身上皱巴巴的灰袍没有系上扣子,和白色的胡子一起随风飘动。
虽然面相上是个老头,但脸上白净,皱纹很浅,是个很年轻的老人,这就是所谓的鹤发童颜?
双眸也炯炯有神,还有一对独特的浅紫色眼瞳,像是紫罗兰的颜色。而一只鹰钩鼻出奇的大,高高挺起,很有精神。
罗伊从马车上下来,带着诺尔,掏出举荐函,走到了老人面前。
“保安大爷,请问新生报到的去处怎么走?”
老人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快,理了理灰色的魔法长袍,亮出自己胸口的魔法师徽章,赫然是一名大魔导师!
魔法师位阶总共有九级,从低到高为魔法学徒、见习魔法师、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圣魔导师、使徒法师。
大魔导师赫然是位阶之上第三强大的魔法师等级!
“这就是紫罗兰学院的实力吗?看大门的都是大魔导师?”罗伊惊讶出声。
“咳咳。”老人用拳头挡了挡嘴巴,“我是院长,叫奥兰多·巴特莱……”
罗伊一脸尴尬,“抱歉,奥兰多院长……”
奥兰多也不动怒,而是接过了罗伊手中的举荐函,阅读之后看了罗伊和诺尔一眼,“你就是罗伊?还有你的魔法使诺尔。”
“尊敬的奥兰多院长,是我们。”罗伊点头示意,看来守城军那儿应该已经知会过了。
奥兰多干脆地转身步入学院之内,将双手揣在袖子里,缓步在前面带着路,“罗伊,你的天赋很厉害,甚至还有人类魔法使这种难得一见的稀罕存在,但想成为厉害的魔法师,可没那么容易。”
“我们紫罗兰学院只收怪物,即便你天赋再高,懈怠了的话,也是难以取得成就的!”
只收怪物……确定是叫紫罗兰学院,而不是屎莱克?
“明白了,院长。”
走近学院,罗伊脑子里的那种既视感更加明显了,这个学院太像机关大院了!
随处可见出来遛弯的老人,或在椅子上聊天吹水,或一群人围在石桌前下一种带有魔法元素的斗兽棋。
而他们的魔法位阶都不低,魔导师都有好几个,高级魔法师比比皆是,应该都是魔法教授的身份。
但这不就是一群深藏功与名的退休老干部吗?
当罗伊和诺尔走过,总能吸引他们炽热的目光!
不过罗伊也因此发现了异常,“院长,为何没看到一个学生?不用在学院之中学习的吗?”
“年轻人,在实战中才能学到更多。”奥兰多淡淡笑笑,“不过你放心,新来的学员还是会先在学院之内学完基本的课程,位阶达到初级魔法师,才会派出去历练!”
“初级魔法师,倒也不难。”罗伊嘀咕着。
不久,奥兰多带着罗伊走完基本的手续,只有罗伊是魔法学生的身份,诺尔是附属,登记为了仆从。
还分配到了一间巨大的宿舍,有整整五个房间,设施齐全,其他各种待遇也和王公贵族一个标准。
紫罗兰的底蕴,可见一斑。
唯一令罗伊无法忍受的是,一整栋巨大的宿舍楼,只有他们两人……
而且诺尔作为仆从,无法进入魔法课堂,也就意味着罗伊将孤身面对几十位魔法教授对他的教导,想想都可怕!!
罗伊已经拿到了未来三年的课程表,同时也得知,院子里无所事事的那一群教授已经快一年没有教过学生了,现在的教学瘾,犯了!
罗伊不敢想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等罗伊收拾好自己的卧室,准备打扫一下房间的时候,一只渡鸦突然飞临窗台,用尖喙敲击着窗上的玻璃。
罗伊都害怕渡鸦会将昂贵的玻璃给啄裂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紫罗兰学院肯定不会缺这种炼金术生产的材料,就放宽了心,慢悠悠去开窗户。
渡鸦哇哇叫了几声,放下一张用爪子抓着的纸条,上面简短写了一行字,“罗伊,到我房间一趟,别带上诺尔。——奥兰多。”
罗伊眉头一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院长是什么意思?还不让诺尔一起?”
听闻此话,正在收拾行礼的诺尔从房间门后好奇地探出脑袋,“蛤?”
“叮咚!抱歉宿主,这里的‘房间’是文字系统直接转译的结果,若是产生了误解,也可以理解为办公室,或者工作间。”
罗伊汗颜,“那你直接翻译成办公室啊!”
苏小小沉默片刻,“但是不排除翻译成房间的可能性……因为奥兰多办公的地点就在他的房间。”
罗伊:“……”
“对了,宿主您已经达成系统任务,请抽取强力魔法道具奖励!”
“回头再说吧!我先出去一趟!”
离开房间后,罗伊怀着忐忑的心情按照魔法路牌的指示,找了过去。
魔法路牌会根据路人想去的地方,自动将指针弯向行进的方向。
跟着一路上路牌的指引,罗伊成功找到了奥兰多的居所,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
进了门,屋内的陈设倒是很有魔法学院院长的风范,只是有些凌乱,书籍、魔法道具,甚至是炼金材料都随处摆放着。
“奥兰多院长?”
“上来吧,小罗伊。”
顺着深色核桃木旋转楼梯一路往上,老朽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一如罗伊忐忑的心情。
在二楼见到了奥兰多,他正襟危坐在敦实厚重的办公桌前,合上眼前的书本,摘下眼睛,叹息道:“罗伊,诺尔她是伊顿王国失散的公主,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