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习惯了镜子中自己的长相，但丝毫不影响罗伊认为这副躯壳深处的灵魂才是他自己。
但现在，他对灵魂深处那个最本质的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叮咚，检测到宿主产生极为强烈的精神波动，是否需要帮助。”
罗伊迟疑许久，试着让自己平静地答道：“噢，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呃……好……”苏小小无奈。
片刻，罗伊收拾好心绪，瞧了瞧窗外灰蒙蒙的天。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课了，你准备一下吧。”
诺尔呆愣了会儿，眨巴着大眼睛道：“罗伊，你没看魔法学徒守则吗？按照学院条例，教学中学生禁止携带自己的魔法道具，我是你的魔法使，当然也算。”
“还有这种规定？”罗伊揉揉眼睛，有些愕然道。
“魔法导师会发放教学用的魔法道具。”诺尔说着小跑着去到客厅，拿回一卷册子，“喏！校工送来的学徒守则上都写着呢！”
罗伊开始详细地翻看，翻了几页，顿时有些傻眼。
居然有很多诸如“星期三下午两点至四点禁止在学院内吃黑布丁”之类毫无逻辑可言的奇葩规定。
不过遵守起来也不难。
简单拾掇之后，罗伊趁着蒙蒙亮的天，赶往灯火通明的魔法学院教学楼。
是一栋剧场一样的建筑，里面除了有教室，似乎还有可供战斗用的场地。
门口，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端着手等候，“罗伊，你很守时。”
“奥兰多院长。”罗伊弯腰，右手放在左胸，以示尊敬。
奥兰多微微一笑，“呵呵，不过你今天课程的魔法导师莉娜向来不准时，许是还没起床呢。”
“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吧。”
“呃，好的，院长。”罗伊有些汗颜。
跟着奥兰多进入教学楼，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罗伊的预料。
虽然楼里是灯火通明的景象，但却见不到一个人，热闹是一群魔法使带来的。能看到夜枭和渡鸦衔着东西飞来飞去，灰熊从麋鹿身上扛下木板，往楼上攀爬，猴子背着木工包，在楼层之间荡来荡去。
甚至还有一大群小熊猫抱着扫帚在打扫灰尘。
路过的时候，罗伊不免捂住口鼻，但还是被灰尘呛得打起了喷嚏。
一年未用过的教学楼实在是太脏了。
而且魔法使们似乎是连夜在忙碌，一只胖胖的小熊猫困得来从楼梯下滚下来，落在罗伊脚边。
罗伊抱起它，把它送回了楼梯顶端。
“这些都是皮特教授的魔法使，别看它们可可爱爱，实际上的战斗力很强。”奥兰多笑道：“等你以后上魔法使训练课程时，会认识他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老伙计。”
罗伊简单脑补了下，带着诺尔去上这个课程的话，多少有些奇怪……
“对了，你今天的课程是关于希雅历史和教廷发展的，虽然无法提升实力，但对魔法师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课程呢。”奥兰多一边带路，一边摸着胡须嘀咕道。
罗伊点点头。
很快，奥兰多在一个宽敞的大教室前停下，“这里是魔药学教室，学生需要现场熬制魔药，但魔药那味道，你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处教室最为偏僻。”
罗伊捏着鼻子，即便已经荒废一年，教室内还有种陈年的恶臭。
继续逛着。
……
“这里是炼金术教室，炼金术极为危险，因此设在了顶楼，修理楼顶总比修补整栋楼要划得来。”
罗伊四下望着，发现到处都是修修补补的痕迹，鬼知道顶棚被掀飞了多少次！
……
接着是教学楼中间类似剧场的巨大空间，那便是魔法教室，中间还建了一个擂台，旁边是个小房间，会有一位治愈系的魔法教授值守。
二人兜兜转转，不知怎的又沿着旋转楼梯下到了地下室中，这里空气污浊，不比魔药教室好多少，而且还有一条满是排泄物的下水道。
黑暗之中能听到交织在一起的嘶叫。
“这里是关魔法使的笼子，让学生过来挑选魔法使的，能被挑中的动物，就能脱离这片苦海。”
罗伊皱眉，看到了走廊深处的黑暗中亮起的无数双血红的、幽蓝的，甚至青绿色的眼睛。
……
二人在忙碌的魔法使之间穿梭，罗伊很快熟悉了教学楼的布局，当太阳从窗台上升起来的时候，废弃一年的教学楼也在魔法使的努力之下焕然一新。
最终二人停在一间极为寻常的教室之前，寻常到罗伊有些不敢相信，盯着教室内看了许久。
“别看了，这就是间普通的教室，你今天就在这儿上课。”奥兰多背着手，无奈道。
“噢。”罗伊挠头笑笑。
随后奥兰多一脸正经，眼角一垂，“罗伊，往后一年你大多数时间都将在这栋楼里渡过，能学到多少，全看你自己。”
“好的，奥兰多院长。”下意识客套之后，罗伊才恍然惊觉，“不是三年的课程吗？”
“课程是三年，但你需要在一年内学完，你的时间不多，孩子。”奥兰多冷着脸道：“由你引发的灾祸，需要你自己来平息。”
罗伊眼神暗下去，他自然明白奥兰多指的是何事。
“奥兰多院长，我会的。”
“哟，二位，早哇？”楼梯口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莉娜，你迟到了。”奥兰多看向不远处年轻的面孔，有些不快道。
罗伊跟着看去，见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长相尚可，身材倒是丰腴，但脸上透出股玩世不恭。
一身格外扎眼的红色魔法长袍，很奇怪。
莉娜伸着懒腰，回怼道：“院长，这会儿太阳刚起来，不刚刚好吗？何况只有一个学生，不用急。”
她大大咧咧走到罗伊旁边，伸手道：“莉娜·奎恩，你可以叫我莉娜导师，甚至莉娜。”
“呵呵，罗伊·卡恩。”罗伊一直盯着莉娜胸口处的魔法徽章，心中的惊讶难以平复，莉娜看着年纪不大，居然也是大魔导师的位阶。
见状，莉娜愣了愣，又挺了挺胸，“原来你喜欢这个啊！上手试试吗？”
“啊？”罗伊诧异道，接着才反应过来，一脸尴尬。
奥兰多无奈地扶额摇头，“莉娜，徽章，是徽章。”
莉娜动作夸张地含起胸，摆摆手，“我是紫罗兰学院唯二的大魔导师，很厉害吧！”
“尤其是相对于莉娜导师你的年纪而言。”罗伊诚恳道。
“哈哈哈！”莉娜叉腰笑着，身躯一颤一颤的，“那你可看走眼了。”
奥兰多在一旁解释，“我是紫罗兰学院第十二任院长，莉娜她最早是第一任院长的助手。”
“院长任期这么短吗？”
“是她活得长，否则也不会让她来教授希雅往事了。”
罗伊心中开始盘算莉娜的年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能活这么大，确实不容易。
“走，上课。”莉娜一把把罗伊拉进教室。
门边的奥兰多笑了笑，摇头离开。
课堂里，讲台上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尴尬之后，莉娜咳嗽几声，开始了授课。
“罗伊，你对希雅的历史了解多少？”
罗伊一摇头，就足以表达一切。
莉娜也一阵摇头，开口道；“自卡洛尔神明创造希雅以来，经历了无数个纪元，而上一个纪元的结束，这个纪元的开始，就要从使徒法师的出现说起了。”
“使徒法师直接效忠于卡洛尔神，每当人类犯了主都无法原谅的错之后，便会受到主的惩罚，降下使徒法师，毁灭一切。”
“但不知道上一纪元的人是犯了什么错，所以，教廷诞生了，目的是规范人类的行为，不要做触怒主的事情……”
莉娜的讲授声情并茂，跌宕起伏，罗伊逐渐听得入迷。
……
“使徒法师是仅次于卡洛尔的最高存在，而在使徒法师之下，便是同样难能一见的圣魔导师。”
“自从上一位圣魔导师逝世，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年了。”莉娜用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抵在讲桌上，用发牢骚的语气道：“也不知道传闻中那个古特斯国出现了一个圣魔导师，是不是真的？”
“圣魔导师，也会死吗？”罗伊疑惑道。
“当然会！就算是圣魔导师也是人，只是掌握的力量强大些。”莉娜不在意地解释道。
“那莉娜导师，你怎么不死？”
莉娜：“……”
罗伊，“抱歉……我是说，莉娜导师你为什么还这么年轻……”
“当然是因为我被诅咒咯！”莉娜也不多解释，“以后你上了有关诅咒的课程之后，会明白的。”
“我讲到哪儿了？噢，对，一百三十年来，出现的大魔导师无数，但无一人登临圣魔导师的位阶，因此有人猜测，要成为圣魔导师，关键或许是至尊魔器，因为那一位就掌握了至尊魔器。”
“于是就发生了第一次至尊魔器战争。”
“那时候的国家更多，但至尊魔器只有十二件，那真是一段血腥的岁月，回忆起来就让人恶心。”
……
“后来，就形成了现在的这种局面，十六个国家，其中有九个国家都拥有至尊魔器，成为一方巨擘，你所熟悉的塔罗伊联邦就拥有两件至尊魔器，邻国诸如伊顿、图尔斯、西斯尼尔也都拥有各自的至尊魔器。”
“而剩下二件至尊魔器不知道遗失在哪一片废墟之中。”
莉娜叹叹气，“如今，古特斯崛起，搞不好又是一次惨绝人寰的至尊魔器战争。”
罗伊好奇问：“这些国家分别拥有什么至尊魔器？”
“不知道，谁知道呢？”莉娜微微撇头。
“没人使用过吗？”
“要是都用上了至尊魔器，离毁灭也不远了。”
罗伊陷入沉默。
“好了好了，这段历史就讲到这儿，接下来是教廷的历史。”
刚说完，莉娜看了看窗边的日晷，或者说，无需日晷也能知道现在已经是黄昏时节。
便道：“时间过得真快啊，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下课！”
“为了庆祝你第一天上课，请你喝酒去！西西里酒吧的大麦酒可香甜了呢！芝士烤鸡也不错，都是用的散养两年半的大肥鸡。”
罗伊愣了愣，“我以为会上一整天的课，包括晚上。”
“别的导师是这样，但在我这儿没必要，走啦！”
罗伊点头答应，然后回去叫上了诺尔。
三人去到酒吧，坐在吧台旁的高凳子上，由于时间还早，现在的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罗伊和莉娜各自要了一大杯大麦酒，诺尔则喝果汁。
莉娜上来就豪爽地将一大杯饮尽，罗伊想学，但才喝下去一半就有些受不了，接连打着嗝。
但大麦酒回味的香气很浓厚，让人很舒服。
“老板，续上。”莉娜伸手递过去酒杯，眼睛却瞟着诺尔，“人类之躯，却成为了魔法使，奇怪，回头一定要让皮特好好研究一下。”
罗伊露出警惕。
“哎呀，我只是好奇嘛，并没有恶意，而且皮特也是很爱护魔法使的。”莉娜无奈地摆摆手。
“爱护魔法使，却把供人挑选的动物关在阴暗逼仄的地下室里？”罗伊不免怀疑。
“噢，那些是危险的魔兽，只能关在那儿。”
“魔兽？”
“对，一般而言，越危险的魔兽驯服之后就越强大。”莉娜的目光又看向诺尔，“但诺尔她似乎也很危险。”
接着眼睛转向罗伊，“你想想，一个可以将魔力储存在身上的人类，若是以后能够独立于你，自己施展魔法，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想到希雅的魔法体系，罗伊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事情发生过？”
莉娜接过第二杯酒，摇头，“以我了解的历史来看，甚至压根没有出现过人类魔法使！”
“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把握！”
诺尔赶紧和罗伊解释，“罗伊，放心吧，我会一直在你这边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莉娜语气严重，“我是怕会有人觊觎诺尔你，你能成为罗伊的魔法使，也能成为其他人的魔法使。”
闻言，罗伊警惕了酒吧老板一眼。
老板是个近乎秃头的中年人，嘴上留着一缕胡茬，是个能压得住场子的人。
老板汗颜，“罗伊，我叫西西里·米勒，你的魔药学导师，咱是自己人。”
“魔药学老师……大麦酒……”罗伊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抱歉，西西里导师。”
“没关系，但以我来看，这也不是什么难题。”西西里深邃一笑，“成为强大的魔法师不就迎刃而解吗？”
“刚巧，明天就是我的魔药学课程，现在刚好没有别的客人，不如就从基础开始？嘿嘿！这酒啊，也算是最基础简单的魔药……”
“啪！”莉娜一拍吧台，不爽道：“今天罗伊还是我的学生！你滚一边去！”
“上课时间来我酒吧？”
“这是历史教学的一部分，喝点酒才能高谈阔论！”
……
见两位导师吵嘴，罗伊没有劝解，只是默默喝了一大口酒，刚入口有些微苦，然后才是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