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云市某小区辜振华家中。次日无班的辜振华正躺在家中沙发上悠闲地看球赛。他身为局方委任代表，不仅仅要处理本公司的事情，时不时还要被局方指派去干一些别的事情，基本没有什么个人时间。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内，根本就没有连续的，超过两天的假期，今天才算是遇着了。 正当辜振华看得起劲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辜振华光顾着看球赛了，都没有仔细看来电号码，随手就接通了。 “你好......” 电话对头很快就传过来一个男人略显苍老的声音：“振华，最近过得可还好啊？”
辜振华心头一凛，赶紧调小电视的声音，并且坐直身子：“师父，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啊？”
来电之人正是辜振华在航校时候的带飞教官，虽然在关系上不及在航空公司的师父那么亲密，可好歹也算是一层比较亲密的私人关系了。 “振华，我是来跟你打听个事儿的。”
辜振华笑道：“师父，你说！”
“你不是在光宇当教员嘛，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学员叫叶云的，你前段时间还观摩过他的模拟机。”
“嗯？叶云？”
辜振华心念一动：“师父，你怎么问起来他的事情，你跟他认识？”
在辜振华的印象里，他这个航校师父应该是跟叶云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突然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了，这也太奇怪了！ “我跟他当然不认识。”
师父笑道：“是老王今天找到说，想让我通过你问问叶云的情况，他在光宇航空不是没有门路吗？对了，老王就是叶云在航校的教官，你懂这层关系了吧！”
“王教官还在航校呐，他不准备转121了？”
辜振华很快理解其中的缘由：“他这是准备在航校教一辈子小飞机？”
“谁知道他啊，人各有志吧！”
辜振华笑道：“没想到叶云出了航校，王教官还关心着呢，这种情况很少见啊。”
通常来说，学员出了航校之后，除非是真的关系特别好，不然基本不会出现教官主动打听学员的情况。 “而且，王教官好像也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啊！”
辜振华越想越奇怪：“叶云跟王教官有什么私人关系不成？”
电话那头传来略显慌乱的声音：“谁知道呢？振华，前段时间的模拟机观摩怎么样了？”
若是对象是别人，辜振华大约是可以分辨出对方语气中的异常。但是面对自己在航校的师父，潜意识里就没有什么防御。 “师父，细节方面就不能跟你都讲了，不然我要违规了。”
辜振华说道：“叶云他存在有心理障碍的问题，在飞行操纵，特别是特情环境下，会出现比较严重的应激反应，从我目前可以观察到的情况是......他的右手会不可控地发抖，左手还好一些，其他的......暂时就没有的吧。不过，光是手抖这一条，就足够结束他的飞行生涯了。”
“那他不还是在飞吗？”
“那是他......”辜振华话都在嘴边了：“算了，师父，我再说就要违规了。反正，虽然他现在还在飞着，但是肯定飞不长久的。他的问题对于一个飞行员来说，是致命性的。”
电话那边等了一会儿：“你们什么时候准备跟他签合同？”
“这我怎么知道？”
辜振华思量片刻：“不过应该很快了吧！如果他能通过初始改装检查，那再有一个下机队检查，之后就能正式执行航班了。局方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还未跟航空公司签合同的编制外飞行员执行航班的。师父，王教官要问这么细吗？”
“差不多了。”
电话那头忽然说道：“振华，那没事了，我就先挂了。”
一听自家师父要挂电话，辜振华立马说道：“师父，你在金盛那边过得怎么样？要是过得不舒心，我可以找些人，帮你调过来光宇的。”
辜振华的师父一开始因为家里没钱，所以跟航校签订协议。在工费完成学业之后留校执教十年，而辜振华就是他师父留校执教第二年的徒弟。等他师父完成跟航校的协议之后，他便是离开了航校去了金盛航空。 “不用，不用！”
他师父急忙拒绝：“振华，我就留在金盛了，这边挺好的......” 说完，便是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 辜振华面对自己师父这猝不及防的挂电话的速度，嘟囔起来：“什么啊，这么急？”
不过，辜振华也没有多想，将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丢，继续看球赛去了。 ...... “你说你那边是哪儿？”
林凌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司令部？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人也是颇为无奈：“我知道这个信息比较难以接受，但是我并没有骗你......” “什么司令部是吧？那你还想我询问信息？”
林凌冷笑道：“你要是这么厉害，直接查我的手机号码，不就能拿到我的身份信息了？”
现在手机卡都是实名制的，靠一个手机号码而查询到号码主人的身份信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对方说自己是什么司令部，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不会这点儿能力都没有吧？ “没有授权，我们是不能随意查阅公民的隐私信息的。所以，我们只能希望你主动配合一下。这件事很重要！”
“现在你把我当傻子，要是我还配合你，那就是大傻子了。”
林凌气得小脸通红：“无聊！”
说完，直接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 一会儿等岳林教员的家属过来了，她就直接去训练中心宾馆去找叶云，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她还得报警。 现在的有些不法之徒不仅仅态度嚣张，而且还喜欢把人当傻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司令部都出来了，他们怎么不说自己是哪个国家的总统呢？ 没多久，岳林教员的家人果然过来了。向着林凌千恩万谢，搞得林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后来，林凌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是溜之大吉了。 原本林凌是不住在训练中心对面的宾馆的，她嫌那边太乱了。不过，为了叶云的事情，她在离开医院之后，还是打车先回去了训练中心那边。 到了宾馆，林凌先跟前台确认了下叶云的房间，后面好说歹说，再把自己身份证做抵押，如果叶云的房门不开，前台会拿出备用钥匙给她开门的。 怀着有些特别的心境，林凌来到了叶云房间门口，按了好几下门铃都没有回应，她都准备回去前台那边索要钥匙了。刚一转身，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了，露出了叶云的身影。 此时的叶云跟刚刚几乎就是两个人，充满了疲惫与茫然，他在看到林凌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公司说，明天检查继续.......” “哦！”
叶云眼皮似乎无比地沉重，他抬头看向林凌：“还有事情吗？”
林凌下意识地朝叶云额头摸过去：“怎么了？不舒服吗？”
现在的叶云真是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好像体内的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现在跟林凌说话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在林凌伸出手的一刻，叶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躲开了：“你要干什么？”
叶云躲闪的动作有些刺痛了林凌的内心，她略显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什么别的意思......” 叶云望着林凌通红的脸色，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不太礼貌了，但是动作已经做出去了，也不好再补救什么，只得随口应付：“我只是有些累......” “哦哦！那既然你累了，那你就休息吧，明天还是那个时间，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下，你明天不要迟到就行。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林凌此时已经是羞不可抑，自己一个女孩子主动关心人，结果对方还不领情，她当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愿意在这边呆下去？ 叶云没有说什么，然而这就是最明显的逐客令了。他现在心很乱，不太适合也不太愿意跟别人相处。 见叶云没有挽留的意思，林凌便是彻底放弃了：“那明天见了。”
说完，林凌就准备转身离开，可是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道：“对了，你手机呢？”
“啊？”
叶云都准备关门了，被这突然来的一个问题给问住了：“我手机在房间里啊，有什么问题吗？”
林凌这突然问起自己的手机搞得叶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林凌奇怪道：“刚才我在医院的时候，想跟你说下明天检查的事情，就打了电话给你，然而接电话的却是另外的人，他们一直说我找错人了。”
叶云皱眉：“你该不会是按错号码了吧？我手机始终都没有接收到任何来电。”
“不会啊！我确认过好几次了，就是你刚才在救护车上留的那个号码啊，怎么可能有错？”
林凌说着掏出手机，调出刚才的通话记录：“你看，这不就是你写的那个联系方式吗？绝对没错的！”
叶云略带思索之色地接过林凌的手机，他扫了眼通话记录上的号码，脸上犹疑之色更甚：“这不是我的号码啊！”
“哎呀，你干什么啊！”
林凌拿回自己的手机：“你自己亲手在救护车上写的联系方式，又不是你的号码了？那这是谁的？”
叶云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这个号码。还有......你一直再说我在救护车上写的联系方式，我什么时候上过救护车？我为什么要上救护车？”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问得林凌脊背发凉：“叶云，这样不好玩的，别吓我了！你跟我当时就在救护车上，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承认了？别这样好不好，真的很吓人！”
“我没有吓你，我是在真心问你，我什么时候上过救护车？我为什么要上救护车？”
叶云的表情很真诚，完全不似作伪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林凌感觉到抑制不住的恐惧感：“叶云！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真的害怕......” 前不久还跟自己在救护车上说过话，现在竟然却说不知道这件事，最关键的是，叶云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这越是让林凌不寒而栗。 “不！”
叶云低垂着的脑袋：“该害怕的人......是我！”
“我不跟你说了！”
林凌气呼呼地离开了，只留下还处在思索状态的叶云。他回了房间，并没有开灯，房间之中漆黑一片，只有些许银色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映照出叶云犹如雕塑的黑影。 忽然，沉默许久的叶云拿出来手机，在拨号页面上打出了一串号码，正是刚才从林凌通话记录上看到的那个“据说”是自己在救护车上留下的联系方式。 在手机屏幕光线的倒映下，叶云的脸庞突显地愈加诡异，忽然之间，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叶云发出了一声低语：“我到底是怎么了？”
...... 翌日清晨，初始改装的模拟机检查如期而至。正如屠铭所说，这次检查更像是走个过场，新换过来的检查员还是前天刚刚放的，今天的检查是他作为检查员的第一场检查任务，在跟叶云两人的交谈中，甚至还询问了一些关于自己如何填写的相关文件的要求。 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新人检查员！ 屠铭昨晚说的今天早上的检查就是一场结果注定的例行训练，果然不是骗人的。 那个新人检查员应该是的的确确收到了公司的授意，在检查期间出科目的时候，有好几次还主动问了叶云和林凌想要飞什么科目。这已经不是放水了，而是放海！ 不过这样倒是挺人性化。昨晚夜里，叶云在自己房间里发了一晚上的呆，而林凌回去之后则是一直脑海里都在想着叶云的点点滴滴，小鹿乱撞之下，哪里还能睡着觉？ 如此一来，两个人基本就是顶着通宵的状态过来参加检查的，要是检查强度太高，两人肯定是受不住的。 原本让叶云担忧了许久的模拟机检查就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样的结果是叶云在训练之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原计划，在完成检查之后，叶云是要跟林凌一起去公司交了模拟机检查的文件的，顺便再去公司说明一下岳林教员的事情。 但是，在林凌提出两人可以坐自己的车过去公司时，叶云竟然拒绝了。叶云表示自己另外有些急事，暂时就不去公司了。交回检查文件和说明岳林教员的事情就分别来做了，他的意思是让林凌今天先自己去公司了。 林凌愿意是想要捎一程叶云的，毕竟这边高科区的位置有点儿偏，别说公交或者地铁了，就算是打出租车都麻烦得很。林凌的想法是去完公司后，顺带将叶云再送回家去。 小女儿的心思变幻莫测，换做以前，林凌根本就不会思考这么多。然而现在，林凌就会不由自主地替叶云着想起来。 不过，看叶云似乎真的有事，林凌也不好耽误人家，便是随着叶云的意思，自行去了公司。 单独留下的叶云在训练中心的路口等了许久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叶云第一句话就是：“去滇云第一人民医院......”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叶云终于来到了滇云第一人民医院。下车之后，叶云直奔医院的精神治疗科，而他选择的医生正是之前对他进行催眠治疗的那个医生。 在叶云进来的第一时间，医生就认出了叶云。没办法，在催眠中可以自行苏醒，即便是短暂苏醒的患者也是极少数的，因而叶云给医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叶云一进来，她就认出来了。 “叶云吗？”
医生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她指了下对面的椅子：“请坐！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云略显忐忑地在医生对面坐下：“医生，前段时间我妹妹说，我在恢复记忆的过程中可能会产生精神分裂的情况.......” “嗯！是有这个说法。”
医生确认道：“这都是源于自我认知的混乱，可能继而影响到个体的逻辑判断，行为举动以及情绪变化......” “那如果那个自我认知没有混乱......” 医生瞬间皱起眉头，她顿了下，试探性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出现过短暂的记忆缺失？”
叶云沉默片刻：“就在昨天晚上，我跟朋友出去吃饭，那个朋友说起了一些事情，然而却不在我的记忆之中.......” “你可以确定你的那位朋友的话的可信性？”
叶云思索了下，觉得林凌应该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和立场：“应该是可信的。”
医生组织了下语言，继续确认：“你的意思是昨晚你做了一些事，但是你却不记得了，而在你这段记忆空白的时间里，你和你的朋友进行了正常的交流，没有任何异常？”
叶云点点头：“嗯！不过如果说是异常，那还是有一件的。我那朋友说我曾经留了一个自己的号码，然而，我看了那个号码，我可以确信那个号码不是我的！医生，我的记忆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医生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不！你的记忆功能障碍只影响了过去的记忆。十年以来，你的记忆功能都没有再出问题，很小概率会突然又出现问题的。”
叶云此时也是有些慌乱：“那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对昨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医生低头沉思，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当她再次抬头注视叶云之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如果你以前和现在的自我认知没有产生混乱，而是坚定地隔离着，那就不会导致精神分裂，而是......人格分裂！叶先生，我恐怕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之前的那次催眠治疗唤醒了你的第二人格，你之前的那个人格......” 坐在医生对面的叶云如受重击，整个人仿佛木雕一般...... “在人格切换之时，同时都会伴随着严重的失忆症。你昨晚记不得的时间里，正是你的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医生望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叶云，急切道：“现在第二人格还未稳固，是有办法消除.......” 然而，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是被恐惧所占领，在她的对面，前一秒还是低头不言的叶云忽然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眼。 此时的叶云眼中没有任何茫然与无措，只有无尽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反倒是在打量起了医生来。 医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惧不已：“你......你......出来了？”
叶云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直视着医生，可是在下一刻，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所以，你是想要消灭我？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