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市的公墓,在西城郊外。
车子沿着盘山道徐徐行驶,酝酿了整个早晨的雨水总算落了下来,将车窗玻璃打湿。
沈初瑶枕在谢薄的腿上,睁开眼,就看到车窗玻璃上的水渍被风冲散,她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澄黑瞳珠如水洗葡萄般流转,看向正上方的男人。
谢薄穿了身黑衬衣黑西裤,原本正在垂着眼看ipad,像是在处理什么公务,沈初瑶头一动,他就微微偏头,将ipad拿开。
四目相对,他温浅一笑,随手搁下手里的ipad,抚了抚沈初瑶的额发。
“醒了?”
沈初瑶眨眨眼,脑子渐渐回神,转着视线看了看车厢内,和车窗外的风景。
“我们去哪儿?回老宅吗?”
都领了结婚证,怎么都是要回老宅一趟的,这种事,也瞒不了老爷子太久。
谢薄唇角噙笑,摇摇头,扶住她后脑勺,将人扶坐起来,随后握住她纤细的蜂腰,将小娇妻抱坐在腿上。
“不回老宅,我们刚出城,马上就到公墓了。”
公墓?
沈初瑶眸色一怔,盯着车窗外,辨识了一番外头的景色,的确是熟悉的路。
她豁然扭头看向谢薄,“今天去公墓?”
谢薄温声低嗯,替她整理睡乱的发丝,耐心的将鬓间碎发一一掩到她耳后,声腔温和低柔。
“先前说好的,八月十五,陪你去看望他们,忘了?”
他们昨天才刚刚结婚登记啊...
啊,昨天,真是混乱的一天。
沈初瑶意识也在逐步回笼,她天不亮,就被谢薄托去领了本说领就领的结婚证。
回到家,前一晚被折腾了一夜的疲惫就涌了上来。
腰酸腿乏的沈初瑶,随便应付了两口早餐,爬上楼回房间补觉。
直睡到傍晚,被谢薄从被窝里挖出来,强势的抱下楼用餐。
再然后,上楼,洗澡,到观影房里选了部爱情片,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因为男女主角情到浓处热烈拥吻的画面,而激发了谢薄的兽欲。
沈初瑶过了个疯狂的洞房花烛夜,过程极尽神魂颠倒。
最后,她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自己伏在观影房的吧台上。
再醒来,她就出现在了车上,枕着谢薄的大腿。
干疼的喉间咽了咽,沈初瑶舔舔唇,张嘴要说什么。
谢薄已经端着保温杯,递到了她唇边。
沈初瑶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水温偏热,但不烫嘴。
喉咙舒服了一些,沈初瑶继续方才想说的话。
“今天不是八月十五。”
谢薄点点头,随手将保温壶返回去,手重新搭在她腰上。
“下午要赶回老宅,我想着在此之前,先带你过来,把相对安逸的事放在前面,影响心情的事,就放在后面。”
免得心情不好了,回头再来公墓看沈家父母,沈初瑶也只会心情更沉重。
见沈初瑶怔住,谢薄顿了顿,屈指轻勾沈初瑶鼻头,温声补充了一句。
“今年原因特殊,就提前来一趟,你配合一下,嗯?”
沈初瑶点点头,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考虑早祭奠还是晚祭奠?她满心琢磨着稍后要面临的狂风暴雨。
车子停在公墓外的停车场,老张撑着伞打开门,谢薄先下了车,亲手接过伞,伸手将沈初瑶扶下来。
细密的雨珠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的密集响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充斥在耳边,暂时打断了沈初瑶的思绪。
李钺一手举伞,将从后备箱取出的鲜花递上来。
谢薄接过,转手递给沈初瑶,一手握伞,一手搭在她肩头,垂眼示意沈初瑶。
“走吧。”
两人沿着台阶而上,李钺和老张目送两人上去,便回到车上等。
公墓的台阶蜿蜒,要走一段不算近的路,这段路途中,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家原本是江阳省首富,当年沈氏落败,又被冠以违法逃税非法集资等一系列罪名而臭名远扬,沈初瑶的父母死无对证,整个江阳省都再容不下沈家。
沈初珞就是在那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的谢三爷。
之后,沈初珞姐妹俩带着父母的骨灰,被谢三爷带回江北省,沈氏父母的安葬事宜,都是谢三爷一力操办的。
沈初瑶将鲜花放在父母的墓碑前,看着其上熟悉又陌生的照片,浅浅提了口气。
“爸爸,妈妈,瑶瑶结婚了。”
虽然记忆中并没有与父母有关的回忆,但正因为从小缺失他们的陪伴,所以这一刻,心中的遗憾和委屈才会无限放大。
沈初瑶眼眶微热,偎在谢薄身边,细声低语。
“我们走吧。”
过往陪沈初珞来,姐妹俩会擦拭墓碑,沈初珞会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但沈初瑶都是旁听的。
今天下了雨,墓碑是擦不得了,沈初瑶也不知道还能跟他们说些什么。
谢薄轻点头,揽紧她,眉眼冷肃对着墓碑鞠了一躬,沉声道了句。
“我会守护好瑶瑶,请你们放心。”
沈初瑶视线瞬间模糊。
两人从公墓出来时,雨已经下小了,不过绵绵雨丝还没有断。
谢薄在车上接到谢三爷的电话,简单聊了两句,便挂断了。
沈初瑶想着一会儿将要面对谢老爷子的雷霆怒火,被打湿的小腿和鞋子就开始发冷,她不自己觉的探手摸了摸冰凉的小腿。
下一秒,一只大手便探了过来,覆盖在她手背上,抚摸她冰凉的肌肤。
男人带着薄茧的古铜色大手,掌心温度总是干燥温热的,贴在她腿上,有源源不断地暖流传递过来,驱散凉意。
“过来。”
沈初瑶被他搂进怀里,脱掉鞋子,白嫩的脚丫就被裹进了他手掌中。
奶白色与古铜色的搭配,反差而暧昧,暖融融的温度贴在她冰凉的脚心里,沈初瑶瞬间浑身都不冷了。
好歹挡板是升上来的,不然她能原地煮成虾。
男人嗓音带笑,温热的呼吸贴在她耳边,“大意了,后头有薄毯,要不要停车,给你拿来?”
沈初瑶双腿都缩起来,蜷缩在他怀里,眼梢浅弯,软声道。
“不用了。”
她已经不冷了。
谢薄唇角浅勾,没坚持,随即垂下眼,专注而细致的上下摸搓着她小腿滑腻微凉的肌肤。
回到老宅时,已经是雨后初晴,正午十二点多。
两人从车上下来,牵着手漫步上台阶。
堂厅里静悄悄地,只有餐厅传来一声轻微的碗碟碰撞声。
常叔最先发现他们,立在门内恭敬的唤了声。
“少爷,瑶小姐。”
他面上笑意略显僵硬,轻轻冲谢老爷子的方向睇了一眼。
沈初瑶从这一眼里看出些信号,一时呼吸微屏。
谢薄面无波澜,牵着她走进餐厅的门,到谢老爷子身边,牵唇笑唤了声。
“爷爷,我们回来了。”
谢三爷和沈初珞纷纷放下碗筷,端正了坐姿。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谢老爷子,只有谢老爷子无动于衷,还自顾自不紧不慢地吃饭,像是没听到也没看到谢薄和沈初瑶。
谢薄眼睑微垂,少顷,牵着沈初瑶的手送她去座位。
他刚抬脚,就听'噼啦'一声,重重撂下碗筷的动静,谢老爷子的沉怒训斥声紧接着传来。
“孽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