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晚宴,男女宴席是分开的。
沈初珞忙着招待旁支这些亲戚,沈初瑶为躲这些妇人调笑,便自动自发的抱着小谢茦出了前厅,到后院的回廊下去遛弯儿。
小家伙活泼好动,这个时节里蚊子也多,沈初瑶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手里拿了把团扇,追在他后头给他扇风驱蚊子。
直到听见立在身后不远处的阿姨低声唤,“闵小姐。”
沈初瑶低垂的眼睫轻眨,紧了两步捞起小谢茦,将他抱在怀里,侧身回头。
闵敏穿了身儿石榴红的旗袍,立在回廊一头儿,抱着臂看她,明艳的眉眼间一派淡漠,通身都透着'我是来找你茬'的意味。
沈初瑶静静打量她一眼,觉得可真是巧了。
偏偏她今天穿了身儿浅玉碧的中式旗袍,就像是从头到尾都透着跟闵敏相驳的气质。
两人该是天生的不对眼。
沈初瑶眼帘微垂,将小谢茦递给阿姨,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儿,笑哄道:
“乖乖跟阿姨回去喝水,姨一会儿进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小谢茦哼哼唧唧不乐意走,最后被阿姨哄着去拿好吃的,这才被抱回了屋。
院子里静下来,闵敏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沈初瑶,眼睫低垂下巴微抬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清高自傲。
“听说你诓的阿薄都跟你领证了,当真好本事。”
沈初瑶摇着团扇的动作一顿,眼神莫名的扫她一眼,接着慢悠悠摇扇子。
“过奖了。”
谁诓的谁啊?她可不记得有诓过谢薄。
闵敏牵唇冷笑,抱着臂走下台阶,“沈家姐妹是生的好颜色,占尽了便宜,连阿薄这等都能哄住,我真是甘拜下风。”
沈初瑶觉得她这意有所指的嘲讽,很刺耳,她轻轻垂眼,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温凉。
“也不是所有人生的好颜色,就能哄住谢薄,他也不是只看皮相,当然,首先得先有好颜色才成。”
闵敏眉眼一阴,“我的确没你美。”
沈初瑶樱红唇瓣浅弯,毫不谦虚的无声认可了她这句话。
闵敏被她神态中的自信刺痛眼,她咬咬唇,紧接着语气微凛补充了一句。
“长得好又如何?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不过就是图你几分赏心悦目好侍弄罢了,你还能容颜不老青春永驻不成?等再过几年,你这分好皮相可还能顶的上用吗?还不是被别人替代?”
廊灯昏黄,她冷着脸说这些奚落人的话时,沈初瑶觉得这一刻的闵敏,丝毫看不出是个有家世有教养且受过国家部队教育的正直自信女青年。
她看起来,更像爱而不得,受了刺激,又尖酸刻薄的市井民妇。
沈初瑶浅舒口气,没再看她,而是半垂下眼帘,看着在指尖打圈儿的团扇,神情悠然平稳。
“谢薄图我几分皮相,我不清楚,容颜不老青春永驻我也做不到,不过,再过几年,是不是有人能替代我在他心里的位置,那就要看那人有多大的本事了。”
话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眼梢浅弯出抹笑弧,轻描淡写打量闵敏一眼。
“不过,至少我敢说,年轻时你没法赢我,等你老了,就更不用提了,我记得,你是比我大几岁来着?”
闵敏瞳孔微缩,一双眼尾上吊的眸子微微瞠圆,面相瞧着格外凌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能炫耀的也不过就是这副狐狸精相!等你失宠了,还能剩下什么?不过是人财两空的下场,我好歹有闵家!”
沈初瑶不以为然,“闵家?闵家真能昌盛不倒做你一辈子的靠山也行,不过那是你的事,跟谢薄哥有什么关系?”
闵敏胸膛剧烈起伏,张嘴要说什么,却被沈初瑶扬声堵了回去。
“他现在不需要你闵家添砖加瓦,以后,自然也不需要。你所以为的自己的凭仗和优势,只不过是你以为而已,你若想凭着这些得到你想得到的人,那你大可换个目标,谢薄不稀罕。”
沈初瑶说完,不再看她,也不准备再跟她继续逞这种口舌计较,完全是扫兴又没必要。
她提脚踩上台阶,准备绕过闵敏离开回廊,只是闵敏一把抓住了她臂弯,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她走。
“沈初瑶,你会后悔与我作对!”
沈初瑶垂眼看着掐在她臂弯的手,面无表情。
闵敏看起来是怒极了,指尖都掐进了她肉里,估摸是要烙几个青月牙在上头,其实还是挺疼的。
沈初瑶眉心蹙起,不耐地拨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掐疼的手臂,声线冰冷。
“我后不后悔就不劳你费心了,但你再这么执迷不悟,铁定是会后悔的。”
闵敏冷冷侧脸,眼里的寒光如刀子一般,像是要刺穿沈初瑶。
沈初瑶毫不畏惧,两人立在同一节台阶上,以目光对峙。
谢萱从前头一路小跑寻出来,就瞧见这令人提心吊胆的一幕。
她头皮一麻,连忙加快了脚步,远远笑着招呼起来。
“你们俩怎么躲在这里偷闲,我到处找你们呢!快来呀,打牌了!”
沈初瑶先回身看去,隔着廊弯儿冲她清浅一笑,语声自然,“这么多人,还能缺我这等手生的?”
谢萱笑的满眼明媚,上前一把拉住她,“三婶要哄小茦睡了,你不顶谁顶?赶紧来,闵敏姐,你也来呀!”
闵敏唇角紧抿,弯出抹生硬的笑弧,盯着两人说说笑笑走远的背影,气的眼睫颤动,深提了口气。
回到堂厅里,谢萱挽着沈初瑶的手跟她咬耳朵,“我的妈呀,阿姨来跟三婶说闵敏在后院跟你说话,我跟三婶差点儿心没提到嗓子眼儿,我马不停蹄地来解救你!”
沈初瑶掩唇失笑,跟着她上了楼梯,打趣道,“解救我?”
谢萱啊了一声,竖手遮唇,“怕她对你辣手摧花。”
沈初瑶笑着摇摇头,“这是在谢家老宅,老爷子刚当着闵家人的面默认了我,她不敢对我怎么样,不然是在打谢薄的脸。”
谁不知道谢薄的脾气,平时不恼不火地,都不近人情。
真的惹恼他,可不管你是谁。
谢萱对她这份好心态表示无言以对,“你这是有恃无恐。”
沈初瑶笑弯眉眼,“我就是有恃无恐。”
谢萱扑哧笑了一声,侧脸看她,压低声询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初瑶满不在意地牵了牵唇,“没什么。”
谢萱欲言又止,想要再问,结果两人已经快到棋牌室门外,屋里的欢笑和说话声传出来。
她只得闭上嘴,收敛了八卦的心思。
两人相携走进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