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一脸意外的看着她。
沈初瑶看她像是没什么想要继续说的,便淡淡收回视线,抱着小谢茦上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谢莹怔怔侧头,视线始终追逐着她的背影,满眼不可置信,扬声问她。
“你就这么确定,我大哥能顶住压力?宁可违背谢闵两家多少年的情分,也要娶你?”
沈初瑶上楼的步伐平稳,闻言头都没回,淡声回了她一句。
“情分有政途重要吗?闵家都完了,谢薄还娶闵敏,难不成他想带着谢家往坑里跳?”
这么浅显的道理,就算谢薄不是钟情于她,想必也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何况,推倒闵家这棵大树的人,原本就是谢薄。
谢莹蹙眉,追在她身后,“我大哥虽然不近人情,但他向来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沈初瑶笑了,“他是。”
谢莹一噎,满眼匪夷的打量她上下,“你说什么?”
沈初瑶驻足,偏头笑睨她,“你大哥是不近人情,且薄情寡义,他所看重的情谊,是分人的。”
闵家与谢家说好听点,是多少年结盟的世交,说不好听点,也就是合作关系。
人跟人不是表面上走得近,就真的亲。
原本就是因为利益牵扯在一起,到头来,一定会因为利益再分开。
沈初瑶抿唇笑了笑,“真正交情深的,是老爷子和闵老爷子,老爷子不是已经因为闵家的事犯病了吗?现在当家做主的,可不是老爷子们了。”
谢薄跟闵敏那一辈,能有多亲?
谢莹张口结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沈初瑶抱着小谢茦走远了,她依然没转过弯儿来,只把沈初瑶这份气定神闲,归功于她的茫然自信。
涉及到家族之间的事,谢莹是真的不觉得,她那位大哥,会感情用事。
......
沈初珞是天黑前才回来的,彼时留在老宅里的沈初瑶和谢萱谢莹,已经坐在了饭桌上用餐。
见她进来,三人先后站起身,谢萱当先疾步迎上前,眼巴巴望着她满眼的担心。
“三婶,爷爷情况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沈初珞温婉牵唇,拍了拍她的肩,“没事,都在掌控中,不用担心。”
她说话时语声无力,眉宇间透出几分疲惫,谢萱看她这副模样,欲言又止,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初瑶眼睫轻动,走上前拉住谢萱,柔声与沈初珞说道。
“姐姐先回房间休息吧,我让人把饭菜送上去。”
沈初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提脚上了楼。
两人立在楼梯口目送她,半晌,直到听不见楼梯上的脚步声,谢萱才偏头看向沈初瑶,喃喃低语。
“看样子爷爷现在应该是脱离危险了,我还是担心,想去看看。”
沈初瑶捏捏她的手,将人拉回餐桌前,“稳住心态,再等等,别添乱。”
既然没说让她们去看望,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听从长辈的安排,总没有错处。
沈初瑶接连几天,都只收到两条谢薄报平安,让她别担心的消息,更多的,他一个字都没跟她提。
沈初瑶也沉得下心,在她看来,但凡谢薄和谢老爷子其中有一个人真的出事,二叔公也不可能还雷打不动的每天在院子里喝茶睡觉。
静下心来,她也忍不住会胡乱猜想。
闵家的天已经塌了大半,闵敏会不会被逼急了,做出什么失格的事,让谢薄为难?
不得不说,女人很了解女人,沈初瑶也料对了闵敏。
闵家在京郊的宅院被查封,闵老爷子带着闵敏借宿在了谢二叔位于京中的宅邸。
不算小的四合院,处于黄金地段,市值并不比闵家在京郊的宅院低。
谢二夫人是个讲究人,祖上是王侯底蕴,至今保留书香门第的规矩和风骨,她好读书练字画画抚琴,还喜欢搜集古董,是个品性高洁端庄娴雅的贵妇人。
谢二叔自来最看重政途,早前一心扑在政绩上,对情事不开窍,年轻那会儿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倒是给他看过几门婚事,后来都出于各种原因没谈成。
谢二叔也不在意,他不缺女人,但是不喜欢束缚,不成家,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忙他的正事。
后来到了四十多岁,许是政绩上已经抵达瓶颈,看见周遭的人都成家生子了,这才突然开了窍,主动让人搜集起京圈大族里的适龄女子,这才认识了同样一辈子没嫁的谢二夫人。
两人从见面到谈婚论嫁,再到结婚过日子,前前后后一共就经历了不到三个月。
其实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彼此觉得合适,外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当然是极力促成。
谢二叔结婚那天,谢老爷子长叹惋惜,只叹老太太临走时都念着这一天。
许是情窍开的晚,谢二叔娶了谢二夫人,倒成了好好先生,但凡能顺着谢二夫人的事,他都迁就她。
两人未婚前养在外头的几个女人,结婚后也没在谢二夫人面前露过面,还不知道被他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
现在,就连谢二夫人想住在老旧的四合院,他也依着,安排人一天就收拾齐整,搬了过来。
夫妻俩无儿无女,来去倒也方便。
这两天这四合院里倒是热闹很多,不止多了闵家祖孙俩,连谢薄也住在这里。
闵家的天塌了,闵老爷子受了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在闵家在国外的那些产业因为包着外皮,不受影响,所以还没到就一蹶不振的地步。
但这次到底是被伤了大元气,闵家人能安排出国的都已经送走了,国内是待不下去了。
现在就在这儿的,除了被关进去的闵听阈,也就剩闵老爷子和闵敏。
许是临到半截身子入土,又遭受了灭顶之灾,闵老爷子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了双重的打击,心思和想法也变了。
他不顾颜面,抹开脸,提出要谢薄娶闵敏的要求,只要谢薄答应,闵家在国外的产业一半都可以赠与他。
这是块巨大的饼,但这饼也是钓谢薄的诱饵。
谢薄知道,闵老爷子提这要求,不是为了闵敏,而是为了闵家。
他看中了谢薄的能力,想让他无论如何日后也要拉把闵家这一辈人。
但谢薄当然直言拒绝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闵老爷子,“您这不是让我难做?我有爱人,证都扯了,婚礼都准备好了。”
闵老爷子眼里仅剩的微光也黯淡下来,他提出来的时候,就意料到谢薄会拒绝。
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跟谢薄谈判的资本。
谢薄看了看他,接着站起身,单手插兜眉眼噙笑安抚了一句。
“我爷爷那儿也还在医院,这次牵扯这么大,谢闵两家都不好受,您好好养病,不用想太多,我会尽所能安排好,护送你们去巴黎,只要人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
话是说给闵老爷子听的。
实则,只要他谢薄还在,就不会再有闵家翻起风浪的机会。
闵听阈要把牢底坐穿,来恕他对沈家做下的罪孽。
闵老爷子是老了,所以到了这一刻,还没察觉到,真正算计闵家的,其实就是眼前他想托付重担的谢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