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三声脆响,方才的身影倒退而出。
他唇角溢出滴滴猩红的鲜血,
并在咖啡厅的地板上留下滴滴血痕。
直至退靠至咖啡厅的大门上,他才勉强靠着手中唐刀,站稳身形。
而白执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之中,脸上似笑非笑。
他的身前则站着三道苍白色的纸人,
祂们或是伸出利爪,或是手持袖剑,亦或是赤手空拳……
但无一例外的是,祂们都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一般,护在了白执的身前。
——将自己的主人,护于“王座”之上。
……
望着那三道忠诚无比的纸人,
方才擦了擦唇边的鲜血。
“我还以为,所谓的【苍白纸屋】会是领域类战兽呢……”
“现在看来……”
“是守卫类么?”
“不对……”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便被方才自己否决了。
“从目前这个数量来看,应该和【血影】一样,是特殊类吧?”
白执缓缓从“王座”中站起身来,感慨道:
“我说过,我们是【同类】。”
“具有相同类型的生命守护战兽,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他忽作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也兴许是因为我,是一件‘残次品’的原因吧?”
“较之于寻常的五阶境界强者而言,我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多么卓越,甚至可以说有些孱弱。”
“可似乎正因如此,【苍白纸屋】所具备的超凡能力,都十分的有趣。”
虽然嘴上说着有趣,但白执的眼瞳中尽是漠然。
他漠然地俯视着方才,此刻这名手握唐刀的少年的身躯上,已是遍体鳞伤,鲜血静静地在体表流淌,令他看起来如同血人一般。
“说实话,你能坚持这么久。”
“已经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白执若无其事地踩过方才在地板上留下的血迹:“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伤口再小,血流得再慢……一旦流干了,可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他从纸人的保护范围后,走了出来。“就像先前那件沙漏一样。”
“血流干的滋味我知道,很不好受。所以我会尽量在血彻底流干之前,找个机会砍掉你的脑袋。”双眸猩红的方才,淡然回道。
“呵,你可以试试看。”白执同情地看向方才,摇了摇头。
“既然计时工具已经被你破坏了……”
“那么我也只好速战速决了。”
……
随着白执话音的落下……
原先负责护卫的纸人,像折纸一样开始了折叠形变:
第一道纸人,落在了白执的肩头,折成了一只雪白的老鼠;
第二道纸人,没入了白执的掌中,折成了一柄洁白的长剑;
第三道纸人,盖到了白执的脸上,折成了半块苍白的面具。
在那重新出现的半块苍白面具后,
“纸鼠”淡漠的眼瞳之中,所传递出的,是能令人血管冻结的森然寒意。
虽没有显著于外的敌意……
是仅凭自身的存在感,
就能唤醒常人体内的战栗本能的威严!
……
诚然,御兽师之间的战斗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也不是纸面实力的比大小。
影响胜负的因素数不胜数,
历史之中以弱胜强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可令人遗憾的是……
这类以弱胜强的例子,最高也仅止步于四阶【宗师】境以前。
毕竟,当境界的差距达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后……其中的胜负关系,也就与勇气、觉悟之类的因素无关了。
这就好比是一道门槛,只要那道门槛存在,四阶以下的御兽师,便不可能跨越过去。
并且,自人类开始踏上御兽之路以来,
不知道有多少天赋异禀的御兽师倒在了这道门槛前。
这是鱼跃龙门的生死关,
是划分凡人与超凡的分界线。
也正因五阶境界的强者难能可贵,长河帝国才会将【御无双】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保留至今。
……
而这一切,拥有【伟大书库】的方才又岂会不知?
可即便如此,
他猩红的眼瞳当中,
依然没有惊慌,依然没有恐惧。
他的双手依然紧握着白鬼所化的唐刀,
他的双脚依然稳稳地站在咖啡厅的地板之上。
方才知道,面前的“纸鼠”是现阶段的自己难以抗衡的对手……
但他依然没有想过要退,
因为他也知道——
面对着这名的半步踏在御兽之巅的强者,
退避便意味着死亡!
……
“叱嘤——!”
方才眼瞳中的猩红更盛,体内的鲜血骤然沸腾。
在【斗战狂血】的加持下,他的身形犹如头猛虎一般狂暴前纵,
没有犹豫,没有躲避,他要迅速拉近自己与纸鼠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朝着死亡奔跑,并且跑得比血液燃烧的速度更快,如此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
深蓝的刀刃便挟着呼啸的狂风,向纸鼠一刀斩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狂风,和藏在于风中的虎啸声。
纸鼠轻叹一声,他知道催动【断溯】只是徒劳,于是他提起长剑,轻轻一格,剑身便准确无误地挡在了唐刀的横面之上。
“嗡——!”
一声清鸣,从刀剑相遇的地方迸发出来,宛若一道悠远的钟声。
恐怖的气浪从二人身体间骤然爆发,数百滴血珠宛若利箭般往四周爆射开来!
尽管激荡的气浪使得方才“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那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依然稳定。
而在鲜血喷出的瞬间,双眸猩红的方才向前猛然一踏。
【复雠】之力,骤然催发!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自小臂延伸抵达肩部,最终化为强烈的灼烧感瞬间扩散至全身——令纸鼠眉头微蹙。
便在这时,方才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得炽热无比!
他身上的血水于顷刻间蒸发,化为了灼热的血雾!
血慢慢地盖过瞳孔,方才视野之中尽显猩红。
——在这危急关头,他竟是再度提升了【斗战狂血】的燃烧效率!
……
的确。
眼下朵朵不在身边,缺少了【复苏】的保护,一味地开启【斗战狂血】,不可谓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但事到如今,
面对难以取胜的强敌,
方才必须拼命,
才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
深蓝色的刀锋,沿着剑身而下,发出了虎啸风吟。
方才左腿微屈,腰胸拧转,右脚活似游龙轻轻一踏,在纸鼠被【复雠】引得心神微晃的瞬间,让开了迎面的剑锋,随即臂旋收摆,以肩催刀,刀身裹着血雾,垂刃撩起风涡波旋,紧贴剑身反斩而上!
【风刃·锢神斩】
纸鼠的眼瞳微眯,
如今,他眼中的一幕……
宛若猩红的血雾之中,
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
“噹——!”
咖啡厅内,响起一声轻响。
纸鼠肩膀上的老鼠,利爪骤然延伸,
在唐刀的刀刃,距离纸鼠的脖颈,还有三尺的瞬间!
精准无误地为主人,挡下了这或许能够致命的一击!
这便是高境界御兽师的优势——
主人不足之处,自会有忠诚的战兽为其补足……
甚至是借此设下陷阱!
望着近在咫尺的方才,
纸鼠的眼瞳之中闪过一抹兼具怜悯与嘲讽的复杂情绪。
想凭着孤勇拼出一个搏命的机会?
但很可惜,这最后一搏……
只能搏掉你自己的性命!
然而……
就在纸鼠感到胜券在握之际,
忽然一丝不安的气息,自方才的身上传来。
血水再次从方才的口鼻间涌出,彻底染红了他的脸庞。
“……【复雠】”
纸鼠看似利用自己的战兽,为方才布下了惊天杀局!
可方才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利用了纸鼠的轻敌之心呢?
实际上,在先前臂掩反斩的瞬间……
方才的左手,
早已悄然摸出了一支笔尖漆黑的……
毛笔!
……
“这是……圣物?!”
纸鼠的眼瞳骤然收缩。
方才手中那支毛笔的笔尖,
宛如那最深最沉的黑暗,
如同那能够吞噬掉所有光明的黑暗!
并且那抹黑暗,距离自己的胸口只剩下一尺距离了!
纸鼠不敢托大,【断溯】之力骤然爆发!
可与此同时,唐刀上的【破魔】之力也随之亮起——原来那深蓝色的刀芒,早已为那抹黑暗,提前斩开了一条狭窄却直达纸鼠心脏的通道!
纸鼠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名【御兽师】和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笔,逼进了生死立见的悬崖边缘!!
……
在这危急关头,
纸鼠思绪千转。
不好!
只能将位于浪潮海湾的“本体”给提前召回了。
没有丝毫犹豫,一声轻啸自其双唇间迸发而出!
随着轻啸声落下,一道戴着半块苍白面具的纸人,自虚空中归来。
而当这一道纸人复归入体后,
纸鼠脸上那总为半块的面具,终于合二为一,变为了一块完整的面具!
——直至这时,这位隐于咖啡厅中的【御无双】级强者,才终于爆发出了最为极致的实力!!
纸鼠双眸微瞪,又是一声厉喝,剑身一错拍开了冰冷的刀面。
他的速度瞬间提升,身形宛若鬼魅,轻轻一侧便避开了随【死亡】一同落下的那一笔!
精神力化作实质的气浪爆散开来,
方才如箭般被倒震而飞,他的双脚在咖啡厅地板上再次拖出了两道极为渗人的血痕。
可还没待方才站稳身子,纸鼠便以一个极为恐怖的速度,出现到了他面前。
纸鼠伸出左手,以手为爪,牢牢攥紧了方才的咽喉。
将他抵在了咖啡厅的大门之上!
……
纸鼠沉沉一呼:“你……为何会拥有圣物?!!”
“而且,品阶还如此之高!”
“你猜?”方才微微抿起嘴角。
纸鼠双眸微眯,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圈金灿灿的头箍。
他不信邪般地提起那圈头箍,试图往方才头上套去,可当那圈头箍刚刚碰到方才一丝发梢的瞬间,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头箍给震开了。
“你想干嘛?”感受到精神世界中传来一丝刺痛感的方才惊道。
纸鼠并没有回答方才,
而是紧紧盯着那圈头箍若有所思:
为什么【斗战金箍】会被排斥?
难道……
【寐羊】的预言出错了么?
……
恰纸鼠沉思之际,
方才也在尝试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毛笔刺向纸鼠……可他做不到。
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斗战狂血】已然无法维持了……
尽管,方才与纸鼠之间,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然,这一步的距离,却宛若天堑。
方才……
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
方才眼中精芒涌动,
他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将附着【死亡】的笔尖,对向了自己。
既然刺不中你……
那么我刺自己总行吧?
……
所谓【斗战狂血】,其实是一种交换——
用全身的血液去交换杀戮的欲望。
但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功能又会设下禁制,本能地抑制【斗战狂血】的催发。
可倘若自己要死了呢?
正所谓,欲获得力量的人,必以自己献祭。
从这个角度来看……
或许只有在【死亡】的威胁下,
【斗战狂血】才有可能将全身的血液彻底点燃,去换取那颗杀戮之心!
方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既然横竖都是一个死,
那不如再搏一次!
……
方才的手腕反转,猛然用力,准备将毛笔的笔尖捅向自己的身躯……
轰隆隆!
忽然,一道巨响自咖啡厅的天花板上传来。
方才和纸鼠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只见一根从天而降的长棍捅破了天花板,
直直向他们二人所在的方位坠来!
不会吧?
那个红发女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纸鼠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上的方才,稍稍向后退出一步。
恰这时,
“轰”得一声,
那根闪耀着淡金色光芒的长棍已然落下,并击穿了咖啡厅的满是血迹的地板——这势若雷霆的一击,再次扬起了一阵染血的尘浪。
尘浪之中,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开门查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