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
“方哥，你也太猛了吧？！”
“一招就让【御无双】级别的高手流血！”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金小宇简直兴奋地想要大笑三声，
替自家挚友问问——
还有谁？！！
……
可就在金小宇扭头望向方才之际，他才发现方才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猩红色的眼眸无神地反射着的月光，
眸中的那团火焰似乎正在被一团墨色的海水淹没……
本就白皙的脸庞上，已不剩一丝血色，就连四周的风声也随着他的呼吸声一同变得有些沉闷。
“方哥……”
金小宇话音未落，方才手中长戟的戟刃便已破碎，化为了原先的长棍。
紧接着，方才的身体与长棍同时一晃，幸好金小宇眼疾手快，将他的身体稳稳托住。
金小宇眼神一凝，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下，他才彻底看清方才身上的伤势比想象的更为严重。
方才的衣服早就被风撕裂出了许多道裂口，在那些裂口下，是肉骨可见的血痕。
若仅是如此，那倒还好。
可实际上最为致命的伤口，是位于胸口处的一个看似无形的豁口。潺潺鲜血不断地从中涌出，勾勒出了豁口的形状——像是一朵血色的玫瑰。
若有若无的气息，混杂着血水，缓缓离开了方才的身体。
【斗战狂血】的效果正在消散，
墨色的海水再次涨潮，
【死亡】……
即将降临。
……
即便云散尽、月将明，
但黎明前的夜色，依然是那么的深邃。
疾风呼啸，背着方才的金小宇飞在空中。
不知是否是因为云层太过厚重，使得他飞得有些吃力。
并且，他感觉自己已经飞了很久，
可是他完全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渐渐地，他的视线愈发模糊，乌黑的云朵在他的眼中扭曲形变，像是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和方才的身影就像两片枯叶一般，被卷入了一道难以抗衡的浪潮。
仿佛再也飞不出这条街道。
……
幸好，在这时，
一只华美的蝴蝶，从厚重的云层之中缓缓飞出……
它就像是一颗指引前路的苍星一般，发出了点点微光。
望着那对闪烁着光芒的翅膀，金小宇微微一怔。
冥冥之中，他的心中升起某种预感——
自己应该尽快跟上去。
……
然而，就在金小宇刚欲向前飞去的当口……
“♪——！”
一道苍凉辽阔的乐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金小宇的眼前顿觉一阵模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当胸撞上了一般。
随着乐声越来越响，
那只蝴蝶的踪影便彻底消散，
而金小宇的身影也不受控制般地向地面坠去。
……
“小宇……”
不知是因剧烈的冲击，刺激了方才几乎不再跳动的心脏，还是因先前那道空灵的乐声，唤醒了他虚弱的意识。
方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是你吗？”
“是我。”金小宇赶紧抹掉脸上的血水，他似乎不想方才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不过他这番举动倒是有些多余了，因为此刻方才的双眸，早已被某片墨海彻底淹没了。
“我们得救了吗？”
“得救了！”金小宇沉默片刻，再次擦了擦脸上不断涌现出的血水。
“方哥，你真的是太给力了！”
“竟然能与【御无双】级别的乐师分庭抗礼，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之势。”
“多亏了你，我们才坚持到了救援。”
为了盖住隐隐约约的哭腔，他只好尽可能的拔高音量。“方哥，你实在是太牛逼了！！”
方才淡淡一笑：“那就好。”
他奋力地攥起双拳，捂住了自己胸口的那朵“玫瑰”。
“小宇，你知道么？”
“我先前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你死在了我的面前……”
方才微微抿起了自己的嘴角：“如今，那样的悲剧没有再次上演……太好了。”
金小宇微微一愣，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流。
“嗯，方哥，咱们都不会死的。”
“呵呵，不用安慰我，我能感受得到……”方才气若游丝：“我快死了。”
金小宇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小宇你会不会好奇……”
“此次任务，我为什么没有安排你与我一起行动？”
“难道是……”金小宇的语气有些勉强，“是担心我会拖方哥你的后腿么？”
“怎么会呢？”方才温柔地笑了笑：“小宇你可能自己没太在意，在入部测试以后……有很多人觉得你配不上这份殊荣……”
“可是在我看来，你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御兽师——”
“绝对配得上执行部的殊荣。”
方才顿了顿，继续道：“你只是在我的身边，会习惯性地保持低调罢了。”
“所以，这次回去以后，还得麻烦你帮我提交一下任务报告……”
“这是你与我共同完成的任务，这是属于你的荣耀。”
“你一定要用最高调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记住——”
方才的声音越来越轻：“你的名字……”
……
“他要死了。”白执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顺便一提，你也差不多了。”
“用不着你提醒……”金小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鲜血淋漓的腹部。
在先前下落的过程当中，一段崩坏的石柱，猛然贯穿了他的小腹。
而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用微风尽力地托住了方才的身躯，使得方才不至于和自己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金小宇苦涩地笑道：“不过，这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痛。”
“依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因为你的御兽天赋比较特别。”
白执看着漂浮在金小宇身旁的那圈金灿灿的头箍，略作沉思：“或许这便是【斗战金箍】选中你的原因吧？”
他又看向金小宇狰狞的伤口，提醒道：“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这点‘小伤’，尘龙大人能够轻易治好。”
“呵，比起这个……”
“我更想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一直飞不出去……？”
“很简单。”
“因为你们一直搞错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执淡淡地解释道：“【苍白纸屋】的覆盖范围，并不仅限于咖啡厅，而是这整条街道。”
“没有我的许可，你们就算费尽心思，破开了咖啡厅的大门，依然会深陷在【纸屋】之中。”
白执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就像‘五指山’一样。”
“原来如此……”
金小宇盯着【斗战金箍】，沉吟片刻：“对了，你先前跟我提的那个交易还作数么？”
“自然作数。”
“不过……”
白执有些纳闷地看向呼吸越来越弱的方才：“他应该已经没救了。”
“不，方哥一定能活下来。”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正如方哥信任我一样。”
“……这样啊。”白执沉吟片刻，“虽说，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纯粹由主观因素而产生的‘信任感’，但我知道了。”
话音落罢，金小宇眼中的世界便被一道不可名状的阴影，完美地划分成了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宛若一头猛兽缓缓张开了祂的巨口。
白执伸出手，冲着那个较为明亮的世界，颇具风度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
“方哥，对不起啊……”
“原谅我这次的自作主张。”
金小宇看了眼那明亮的世界，又看了眼虚弱无比的挚友。
“说起来……明天方哥你就成年了吧？”他抿了抿嘴唇。
“本来还有份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要送给你的……”
“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了吧？”
金小宇将自己的那根凌阳如意棍，塞入了方才的怀中。“既然如此……那这玩意就送给你作为补偿吧？”
“虽然，作为礼物来讲，这蛮奇怪的……”
“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傻笑道：“毕竟，方哥你先前挥舞长戟的模样真的很帅。”
“有机会，真想再见一遍啊……”
……
“呼——”
忽然，
一阵微风袭来，
将方才的身躯缓缓托起。
正如当年，方才伸出手将金小宇从黑暗之中拉到明处一般……
如今，金小宇也要用微风将方才从黑暗之中送往明处。
……
片刻后，
在微风温柔的托送下。
方才的身躯被送达到了一位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小姑娘的面前。
朵朵擦了擦泛红的眼眶：“达令？”
小姑娘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望向原先空无一物的街道。
此刻，
那座【纸屋】正在静静合拢祂的巨口。
而在那逐渐模糊的狰狞大口之中，
朵朵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轻语。
“方哥……”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