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这是雷奥的最后一篇日记。
这个青年死在了1942年的平安夜。
我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日记本上,又咸又苦的泪珠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应该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是战争,而战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我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风吹过空洞,那源源不断的泪水从里面涌了出来。
施密特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揽过我,将我的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萨沙,哭出来吧。”
我的眼泪浸湿了施密特那件黑色的军装,泪珠顺着他领口九头蛇的徽章落了下去。我紧紧的咬着下唇,无声的哭嚎着。
有无数的悲伤堆积在我的胸口,他们吞噬了我的声音。我想要发出嘶吼,但只能无力的呜咽。
“这个包裹是雷奥的副官带回来的。“施密特任由我紧紧攥着他的大衣“他将雷奥的尸体掩埋在了土里,只寄回了这些东西。“
施密特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抚摸着我的后颈,一种微凉又有力的感觉从那里传来“雷奥的葬礼会在下周三举行。“
我已经失去了力量,只听见施密特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
“我们只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68.
慕尼黑的这个周三,是个难得的晴朗日子。
我和施密特站在一起,沉默的看着雷奥的棺材被放入土里。
雷奥被永远的留在那遥远的异国了,他将在那片充斥着西伯利亚寒风的土地上永眠。我们只得收拾了一些衣服放在那橡木棺材里。
我看见温暖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落在雷奥的墓碑上,有一些白色的小花在石头地下肆意的生长,甚至还有鸟儿在树上快活的唱着自由的歌。
我恍惚的想着,就该是这样的。阴雨连绵,悲伤和死寂的墓园,不应该是他的归宿。
他是永远乐观的,永远灿烂的,永远鲜活的。永远都会笑着揉着我的头发,永远都会笨拙的安慰我。
我转头看着神父身边的那一对夫妻——雷奥的父亲和母亲。雷奥的父亲的脊梁依旧是那么笔直,他像一座山一样沉默的站着。雷奥的母亲,那个如同我的母亲一样的女人——只是愣愣的听着神父说话。
他们谁都没有流泪,我想,他们一定已经和我一样流干了眼泪,心里只剩下空洞与麻木了。
神父已经念完了悼词,站在一旁的士兵开始往坑里填土。雷奥的母亲始终愣愣的看着那些红色泥土一点一点掩埋黑色的棺材,她一直没有哭。
在场的军官一个又一个上去安慰他们——这些军官大都是冲着施密特来的。
我看着雷奥的父亲扯出一个悲戚的笑容,极其勉强的应付这些人。而雷奥的母亲,始终看着远方,灵魂像是完全离开了躯壳。
那些军官和雷奥父亲说完话之后,又过找施密特说话。内容无非是些政治和祈求施密特的庇护——有些聪明人已经开始寻求退路了。
我站在和煦的阳光中,朝着被孤立在外的雷奥走去。我穿过翠绿的草坪,穿过凹凸的石路,经过雷奥的墓碑,终于走到了她身边。
我看着她往日里丝滑柔顺的金发此刻已经如同枯草一般,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像是一汪死水一样。
她那目光长久的注视着我,终于开口道“萨沙....”
她没有继续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着眼前这个失去儿子的痛苦女人,从心底涌出一股冲动——我冲上去,抱住了她。
在我怀里的女人异常的瘦弱,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纤细的骨头。我记忆中的她,是一个容光焕发的女人,她曾经温柔而亲昵的站在我身后,她应该比我高的。
“萨沙.....”她显然没想到我会抱住她,但她没有挣脱开,而是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此刻,我感到雷奥仿佛就站在我身边。他一定会嬉皮笑脸的打趣道:“诶呀,老妈!谁是你的亲儿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多了一个叫萨沙的兄弟?“
然后他会走过来亲昵的勾着我的脖子“走走走,别管她了,咱俩出去玩去。“
可是现在雷奥已经不在了,从此不会有人再和我相约在柏林的街头闲逛了。
我闭上了眼睛,感到眼底一片灼热。我张了张嘴,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达维德夫人,我永远都是雷奥的朋友,我永远都会把您当做我的母亲。“
我感觉肩上的女人怔了怔,紧接着她攥紧了我的衣服,紧接着我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渗透进我的衣服。
雷奥的妈妈哭了。
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小声的啜泣着。她仍然在维护那一份司令夫人摇摇欲坠的坚强,但我眼前只有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而我此刻做的,只能是紧紧的抱住她。
69.
我和施密特并排走在墓园外面的雪地上,脚踩在蓬松的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们沉默的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队脚印。墓园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外面又变回冰冷的世界了。
施密特挺着身子,他目光深远的眺望着远方——那里只有一片不知名的白。这次雷奥的葬礼基本都是施密特举办的,他制定了来客的名单,他联系了神父,他将一切安排的仅仅有条。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看见雷奥父亲看着施密特的眼神充满了感动和忠心。他手下的兵力应该已经全部被施密特掌握了,九头蛇已经越来越强大了。
“施密特。“我眺望着远方,平静的开口道“我想加入你的变种人计划。“
施密特脚步一顿,但又马上恢复如初。他低头注视着我,问道“为什么?“
“我想上前线。“我对施密特一直是毫无保留的。
施密特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接着问道“为了雷奥?“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摸了摸我胸口的荷鲁斯之眼。我想要变得更强,我想要给雷奥报仇,我想要像一把利刃一样插入敌人的胸膛。
我已经问过佐拉了,他抽了我的血,告诉我实验很有可能会成功——但也会失败。失败的下场就是在排异反应中痛苦的死去。
我转过头,看着施密特在阳光下仍然冷寂的面孔。他暗蓝色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冰原,我不知道,那里的坚冰是否也会融化?
“你做好决定了吗?“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听见施密特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既希望施密特可以开口劝说我,又希望他能同意我的计划,而现在他几乎是立马同意了。
我也不知道那股奇艺的苦涩来自何方,但现在这不就是我开口的目的吗?
于是我压下胃里翻涌的苦涩,闭上了眼睛说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