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施密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着柏林的郊区的夜晚。
他为这荒凉破败的景象所着迷,破损的栏杆居高临下的嘲弄着充满杂草的街道。
他买下这块地,只花费了不多的钱。但在他花了好几年才决定踏入这块充斥着他旧日迷梦的地方。
踏入这曾经的青年师基地。
多年之前,他就对这里充满向往。这里是改变他命运的地方,这里是满足他野心的地方,这里是他还有人陪伴在身侧的地方。
他曾十分热衷于在这里结交各路人马,热衷于在各种各样将来会身居要职的人之间周旋。他喜欢看着别人对他尊敬又畏惧的样子,那会让他感到无上的欢愉。
除了一个人之外。
他不喜欢那人故作夸张的崇拜,也不喜欢那人虚假的赞美——他只是享受看到对方澄澈的蓝眼睛里只有自己的样子。
他在这里非常冷静,无论是思想还是感情,都如同周围所有事情一样,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自嘲般地承认,他对那人有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和盲目的自信。
他相信着对方会永远在他身侧。
他又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那瓶价格昂贵的酒只剩下一半不到了。他今晚喝了很多,但他永不会进入放纵的殿堂。
超级士兵是不会喝醉的,他们会永远清醒的面对所有的幸与不幸。
而那些回忆,那些回忆似乎也被血清加强了。它们盘踞在他黑暗的脑海之中,反复的咀嚼着他的理智和情感。
回忆里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拥有着太阳一般耀眼的金发与温柔蓝眼睛的男孩。
一个有些笨拙的,爱哭的,像只小鸭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
萨沙。
每次在他回到两人栖身的破败小屋时,在那可笑玩具熊陪伴下的萨沙总会睁着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开心的欢迎他的归来。
萨沙总是计划着未来的生活,他们或许可以在柏林买上一栋真正的房子,或许可以找到一份可以不用进监狱的工作,或许可以找到一个能携手到老的爱人。
他又喝了一口酒,那辛辣的感觉一直从舌尖传到胃里。他想,他一向是不屑回顾过去的。
毕竟他从以前从不需要回顾过去——他一直在创造未来。他享受每时每刻,他坚信自己的小男孩会一直跟在他的身侧。
从那时起,他就把对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但他那时只是单纯的,拼尽全力的维护着自己的所有权——不然他们两个这怎么能经常分到同一个牢房?
到后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中有着对方了。
这种习惯是可怕的,因为当你失去了它之后,这种上天最好的礼物就会转变为最深沉的诅咒。
他觉得他的心跳的很沉重。
“你以后想做什么,施密特?”
他为这问题放声大笑,但是萨沙那倒映着璀璨银河的蓝眼睛让他愿意回答,
“将军,领袖,或者别的什么大人物。“
他的小男孩惊呼了一声,抱紧了自己胸口的熊,把目光从孤儿院的窗户上收了回来,
“好厉害。那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手下?”
“当然,我允许你成为我的第一个手下。”他骄傲的抬起头,几近自负的说“我非常厉害——“
他的小朋友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的男孩对他自吹自擂的欣然接受让他愉悦不已,他的手如同拂过羽毛般梳理男孩披散在破旧枕头上的柔软金发。
“只要你跟着我,我会让你过上比现在好上百倍的生活。”
萨沙看起来很高兴听到这个,他伸出了手,把小拇指放在了两人之间。
“我们能做个约定吗?”
“当然“
他也伸出了手,勾住了那柔软又纤细的拇指,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温柔的力量。
他的父亲曾掐着他的头想将他溺死,那双手是布满厚茧又粗糙的;他的对手曾用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肚子,那双手是坚硬又疼痛的。
即使后来,他的男孩已经能用那双手为他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之时,他印象最深的仍是最初的那双手。
如此纤细又易折的力量。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装满威士忌的瓶子已经见底了。他毫不在意的随手把它扔了出去,瓶子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上发出一连串的回响。
这里是他曾经的寝室,豪华的单人间,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的卫生间,厚厚的羊毛地毯和充足的暖气,以及——
“嘿!”一个金色的头颅从门口探了进来,打断了他沉思的笔尖,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小熊围巾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度过一个有趣的周末?”
“不。“他冷静的放下笔,把刚刚被墨迹晕染的纸从本子上撕下来“如你所见,我很忙。“
“哦~“金发少年无赖的蹭着门框,把自己的头发蹭的散乱“仅仅是一个周末而已,我很可怜的,都没人陪我,拜托~“
“你可以叫雷奥陪你一起去。“他冷静的指出少年话里的漏洞,他对那个黑头发的慕尼黑人一向不感冒,但如果这对他有利,他也不介意偶尔用一用对方。
“好吧~”对方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用一种歌剧般的语气说“那我只好和雷奥一起去了——他答应带我去柏林最新开的酒吧呢~“
“去哪?“他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词不应该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你和雷奥去哪?“
“酒吧“金发少年嬉笑着说出了让他有些恼怒的话“雷奥说,柏林的酒吧来了几个新的姑娘——他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想都别想。“
他像一个冷酷无情的□□者,毫不犹豫的剥夺了对方寻欢作乐的要求,
“你给我老实待着。“
“唔。“意料之中的,他看见对方扁了扁嘴,抽了抽鼻子,开始委屈的和他诉苦“哼,你不和我出去,还管我和雷奥出不出去?“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妥协,金发青年能在门口哭出来。
“你想去哪?“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再一次让步了。
对方欢呼一声,刚刚的委屈和眼泪一扫而空,变脸速度之快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少年冲进来扑倒在他的床上,在他耳边极其兴奋的叽叽喳喳规划着难得的假期。
虽然很吵,但还不算讨厌。
那时候的他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他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该怎么做了。
羊毛地毯早已布满灰尘,暖气片和热水管早已锈蚀,干净整洁的床单早就已经住满蛆虫——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距离他的男孩离开他,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这几十年里,他经历了希特勒的倒台,九头蛇的覆灭,理想的破灭,彻底的失败。
但他从未放弃,他一步一步的重新发展自己的势力,重新建立起庞大的组织,重新开始扩张自己的野心。
一切不过是重新再来一遍。
他对自己说。
一切不过是从头再来——只是这一次,他身边没有那个金发少年了。
他听到门口有轻轻的脚步,有人敲了敲门,而他知道那是谁,所以他没有转身。
“最高领袖。”来人穿的依旧是九头蛇的全黑色的制服,恭恭敬敬的和他请示“机器已经准备好了。“
他依然站的笔直,目光看着柏林市区遥远的点点灯光。
这是他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踏入这个地方。
超级士兵血清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它只能延缓衰老。他已经度过了漫长一段时光,虽然他仍旧年轻,但他的计划需要他沉睡。
他要亲眼见证自己的胜利。
他已经安排好了未来几十年年的计划,九头蛇会像黑暗中的幽灵一样渗透进神盾局,他会让那群美国人感受到最深的恐惧。
他要毁灭神盾局,他要对夺走他的所有物那些人进行一次彻底的——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