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陆婳面上微波不惊,直则也紧张难安。
这一生,她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考试,但从未这般煎熬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厅时而掌声如雷,时而哄堂大笑,扰得人更加心绪难安。
陆婳干脆在心中默念起了静心决:“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别说,这招还真有效,渐渐的,她眼底的自信笃定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声音:“下一个,婳媚上场。”
婳媚是陆婳随便起的名字。
闻声,她迈着轻盈步伐行止前厅舞台中间,大大方方道个了万福,自我介绍道:“小女婳媚,年芳十六,江州人士,诗书五经,琴棋书画,略懂一二,请各位指教。”
作为一名医学教授,大型讲座也是常有的事,面对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她反而更沉静了。
很奇怪,封齐铮坐的位置明明不算显眼,可她还是一直就看到了他。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朝她一笑,那笑深入眼底,明耀似星。
陆婳的心为之一动,不由想起初中时,曾暗恋过的阳光男孩儿,嘴角便也跟着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少女本就明艳动人,这么一笑,更是灿若花开,动人心魄。
“叮!宿主已成一半,加油加油!”
系统小甜甜的声音将陆婳瞬间拉回现实,没好气道:“还没开始,哪儿来的成功一半?”
“看到第一排中间那男子没,他就是江钧,就冲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就不止是成功一半。”
陆婳望过去,男子偏瘦,身穿一袭绣绿纹的紫色长袍,长着一张有梭有角的俊脸,神色慵懒而宁静,嘴角始终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随意搭在椅靠上,自然而潇洒。
他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和身侧的人低语几句。
看得出来,他在这群人中颇为话语权。
“这里面,江钧最有话语权,呆会儿的展示中,你只需抓住他的喜好,保管成功!”
果然如此。
只是,陆婳呵呵一笑:“他身上若是长了个瘤子什么的,无论长在哪里,我都能抓住摘掉……但文人的喜好,好似天上星灿,我可没那能耐!”
“相信自己!看好你哦~”
陆婳:“对了,关于获得花魁以后的事,你似乎还没给我说清楚吧?”
“等你夺得以后再说吧……集中注意力,开始喽!”
台上司仪清清嗓子,道:“才情学识,分为两个环节,首先是由婳媚姑娘自行表演才艺节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
陆婳早有准备,温浅道:“那就由小女为在座各位吟诗歌一首吧。”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李白的《将进酒》,洒脱豪迈,想必会很合这些自视独特的文人胃口。
果不其然,她抑扬顿挫的声音刚刚停下,场内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评委席开始交头接耳,江钧还是那副闲散随意的姿态,只是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隐有微光波动。
陆婳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用目光去寻封齐铮。
这次,他没看她,和同行好友举杯大笑,很开心的样子。
陆婳也谈不上失望,心道,这家伙别玩过头忘了正事才好。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封齐铮抬目望过来,少年还是笑着,只是眼底似乎多了几分惆怅。
她总是有太多的出其不意,好像天上的月亮,看着很近,其实很远很远……
这本没什么,她离他越远才越好。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就失落了起来。
大概是许多天没喝酒的缘故,有些醉了吧。
封齐铮耸耸肩,又笑闹起来:“来来来,再陪爷喝一杯!”
不用说,评委团商议的结果,自是通过的。
司仪宣布:“第二轮,由评委团出题,婳媚姑娘作答。一共有三题,姑娘不可回避,无论会与不会,都要作答。”
陆婳微笑颔首:“明白。”
“我先来!”最左侧的半百老头儿,晃晃脑袋,道:“婳媚姑娘惊才绝艳,不如以‘忧愁’为题,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在这样兴奋热闹的环境下,以‘忧愁’为题,这很考验一个人的临场反应能力。
再者,她一小姑娘,正是不知忧愁的年纪,却要她强说忧愁,这不是为难是什么?
陆婳秀眉微蹙,沉思数秒,扬声道:“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问我的烦忧,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戴望舒最有名的一首《烦忧》,以颠倒重复的叙述方式,既强化了诗歌的主旨,又形成回环往复的古典韵味儿。
这是一首爱情诗,但“爱”字在全诗中却始终未直接出现,而只是用“不敢说出你的名字”的委婉表达,含蓄地暗示出来。
含蓄之美,也符合这个时代的三观。
最重要的是,陆婳能记住的诗也没几首。
半百老头儿点点头,笑道:“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不过……姑娘不愁家国天下,只愁儿女私情,似乎还是小了些格局,各位说是吧?”
陆婳不给旁人附合的机会,将辛弃疾的词脱口而出:“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日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哈哈哈……”
江钧爽朗大笑:“好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
“壮岁应驰不应弛,晚景当弛而非驰。青鬓铁马刀与剑,白发棋茶诗与词。朝花须趁晨光怒,莫待欲落夕中拾。春耕夏生秋冬收,四季各有其之值。在下倒是认为,在适当的年纪做适当的事,是为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