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连陆婳都忍不住要点头认同。
如若不是封亲王一直挡在封齐铮面前，若一开始就能狠下心，让世子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
她在心里暗暗决定，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替他说话。
绝不！
封亲王连吸几口气，剧烈抖着双手，厉声道：“还不快去把那逆子带来！”
…………
得知江羽珊被救活，叶思远一家暗松一口气。
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把封齐铮怎么办好。
放人时，叶全忍不住对封齐铮道：“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因世子而起，江家是受害者，说话就算刻薄过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小不忍则乱大谋，世子爷一定要沉住气啊！”
封齐铮胡乱点头：“我知道的。”
叶全又说：“王爷老了，脊骨再硬也抗不住事了，往后，你要学着担当。”
这话叫封齐铮险些哭出来。
他从叶思远手里接过缰绳，说：“你就别去了，回去告诉家姐，我能处理好，让她别跟着瞎操心。”
封玥今晨已有发作的迹象，本来是想等陆婳从宫里出来后，就接到府上看看的，结果……
叶思远忍下没说，叹息道：“也行，我先回家看看，随后就来。”
来接人的是程英杰，他在封齐铮肩上沉沉一拍，说：“这件事，我们一起承担。”
不是逃避，不是迂回，而是承担。
封齐铮怔怔看他数秒，说的是：“婳儿如何了？”
“累坏了。”程英杰缓了缓，又道：“估计也气坏了。”
…………
江家怨念太深，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无法做到，由着封亲王等人站在院子里，连个椅子都不愿提供。
眼看陆婳累得快站不住，封亲王脱下外褂折叠好铺在石阶上，扶她坐下。
“铮儿又连累你了……”说出这话时，封亲王眼圈通红，身为父亲的坚强荡然无存，他哽咽着道：“是本王没有教育好他，但……”
他似不甘，又似痛心，喃喃道：“但他是个好孩子，你要相信他，切莫因为过往这事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陆婳听得心里很难受，温声应着：“父王放心，我相信他。”
缓了缓，她又补充道：“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所有的事，我都会与他一起承担。”
得到这句承诺，封亲王这才放心一些，似浑身力气被抽干，他也无力地坐在石阶上。
见他们都坐着，封时安也挨着陆婳坐下。
陪同的梁文博看不下去，正要和江铭掰扯几句，就在这时，封齐铮从门口走来。
他脚步急切，面色凝重，身上的衣服许是和江铭拉扯时被撕烂了几处，远远看着，像落魄的乞丐。
一瞬间，陆婳内心的熊熊烈火好似被风吹灭，只剩余烟缭绕，只剩浅浅淡淡的说不上来的痛楚与无奈……
就好似全天下的父母一样，得知自家孩儿做错事的当下，愤怒的恨不能马上掐死他。但他真的出现在你面前吧，又觉得，谁人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至于错误，只要自己有能力，帮他抗一些也无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这种心情，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逆子！逆子！逆子……”
身侧的封亲王先是咬牙切齿，吼到最后，只剩含糊不清的低骂。
陆婳能感同身受，扶着封亲王起身时，轻声道：“事情不出已经出了，让世子自己解决吧，父王莫要气坏了身子。”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封亲王就能免去常规的那一套‘教子’大法。
谁知封亲王朝她点点头后，几大步迎上来，随手掰根树枝就开始抽打：“我让你不成气！我让你丢人！我让你永远也长不大！”
画面是如此熟悉，程英杰和梁文博二人愣愣，赶紧上前又拉又劝。
不同的是，这次封齐铮没喊没叫也没跑。
他静静受着，目光始终看着陆婳。
歉意，内疚，后悔，悲痛，无地自容……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灰尘。
陆婳看不得，率先错开眸光。
她转身，对封时安说：“我们去看看江小姐。”
身后，江铭冷冷开口：“行了，王爷不会以为当着我的面打几下，这件事就解决了吧？您这样不仅仅是在侮辱江家，更是侮辱世子爷，人家现在可是京兆府尹，掌治京师，特奉朝请，想必，一定可以妥善处理此事，以身作则。”
他沉沉看向封齐铮：“你说是吧，封大人。”
封齐铮置若罔闻，目光追随着陆婳，心脏像是沙漏，血液随着她缓慢的脚步一点点在往下流……
他想，他真的是害惨她了。
对一个人失望，远远要比愤怒痛苦的多吧。
封亲王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呼吸着，看一眼丧魂落魄的封齐铮，艰难地直起腰，很努力地堆起一抹温和笑容。
“江大人此言差矣，老话说，医者不能自医，为官者不能自查，这件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他自己作主。”
“再者，本王今日来此，是听说犬子的马车险些撞伤江小姐，故而特意前来请罪。但听江大人的意思，是要把江小姐服毒一事也算到犬子头上，这本王就不能理解了。”
江铭垂在身侧的双拳微微紧握，沉住气道：“王爷这是明知故问，还是贵人多忘事？小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起因究竟是什么，王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封亲王双手背在身后，静了几秒，有一声极轻的冷笑：“看来，多年前的一笔旧账，江家是打算要翻一辈子了。”
江铭：“他封齐铮难道不该为此忏悔负责一辈子吗？”
封亲王：“他们当年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就要为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负责一辈子，江大人这是太过夸大，还是看我亲王府势单力薄，也要跟着踩上几脚？！”
“无伤大雅？”江铭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这只是无伤大雅？”
封亲王目光笔直：“一首情诗而已，难道还是罪恶滔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