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年来,我因为失去记忆,不用面对那些糟心事,还有周焕之对我照顾有加,生活的很轻松。
康康没有了我,钱穆阳身为爸爸,他接走了康康。我想,康康是他的儿子,钱穆阳的妈又盼孙心切,孩子应该不至于受委屈。
我现在放心不下的人是我妈,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已经能认得出我是她的女儿了。
我抬起头,看向薛湛衍,“送我去安定精神病医院吧,我想去看看我妈。”
薛湛衍对上我的眼睛,眉头间不禁微微皱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我看着他这样的表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变得凉了,紧张到屏住呼吸,尤为小心翼翼的问他,“我妈的病,加重了吗?”
“姚燕,阿姨走了,你节哀。”
从他犹豫着难以说明白的样子,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弥漫整个心房,可我本能的把最最不好的答案给摈除在外。
但是薛湛衍,他一语就击毁了我仅存的希望,将最残酷的事实推向我,让我无处躲藏,只能去面对,去接受。
可,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摇着头,冲着薛湛衍歇斯底里的嘶喊,“你带我去安定精神病医院,带我去,马上带我去。”
我抓着薛湛衍的胳膊,哭着向他哀求,可他却迟迟不答应的沉默着,不为所动。
倏地,我松开他的胳膊,转过身就去开车门,只是,我的手还没有碰到车门上的阀,薛湛衍就扣紧我的肩,把我的身子板了过去。
我们两个面对着面,他眼睛里的色彩太过多种,同情,愠怒,失望……
“姚燕,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多痛苦,你都要坚强的接受面对。逃避事实是懦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道理谁都会讲,可是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谁又能不崩溃呢?
我咬着唇,使出全身的劲儿想要从薛湛衍的手里获得自由。我这么不听劝,薛湛衍许是耐性被磨淡了,他松开我的同时,还很大力的将我推向车门。
“停车”薛湛衍厉声吩咐司机停下来,然后冷眸冽了我一眼,“想死就死远点,别死在我眼皮子底下。”
撞在车门上,我的手臂被硌的很疼,这突然的疼痛也让我恢复了一些理智,明白自己刚刚情绪不稳定,这会儿已经惹恼了薛湛衍。
可折腾出来的事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面对薛湛衍冷声冷气的嫌弃,我没放下自尊向薛湛衍道歉,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关上车门,车子就开了出去,看着车子驶远了,我偏偏又懊恼的低下了头。
我现在不想去面对周焕之,可因为没有见到路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站在马路边,看着车子一辆一辆的从眼前开过去,我双肩垂下,颓丧着一张脸,转身朝前走。
我一个人走在步行路上,道路边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放眼看去,只有自己和影子。
孤单,彷徨等等的情绪开始发了酵的膨胀起来,我开始想把自己藏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独自尽情的宣泄。为自己的遭遇,为妈妈的离开,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一场。
走着走着,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终于,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蹲在路边的一颗垂柳树下面,双臂抱着腿,把脑袋埋下去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越哭越凶,不知是老天爷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我还不够惨,原本还零星闪亮的夜空忽然被一道闪电撕开了一道口子,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淅沥沥的小雨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下了起来,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那么不情愿似得,让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的凄凉。
冷雨随着夜风起舞,密密麻麻的拍打在身上,飕飕的寒意席卷而来,让我止不住的发抖。
电闪雷鸣没有停止,蹲在树下的我站起来继续向前,当发现道边的公园里一座八角亭,我立刻跑了过去。
可是等我跑到八角亭前面才发现,八角亭里不是空无一人,而是有着三个流浪汉,他们身上披着塑料坐在一起。
他们见到我,每个人的眼睛就粘在了我身上,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猥琐露骨,让我有一种脱光了赤果果站在他们面前的感觉。
事实上,雨水淋湿了我的衣裳,衣服紧贴着我的身子,已然和脱掉衣服没有什么区别了。
流浪汉强|暴独自走夜路的女人的新闻在h城也有报道过,可我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会这么倒霉的遇到。
他们站了起来,磨手擦掌着向我走来,一个个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吓得我心慌肝颤,转身就跑。
他们跟在我身后,啪啪的踏着雨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越来越害怕。
眼看着就要跑出了公园,一个流浪汉居然追上了我,脏兮兮的手抓住我的肩,顺势把我向后拖,然后把我搂进了散着味道湿答答的怀里,强行把我拉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求着。
此刻,除了雨声,还有我的哭求声。
另一个流浪汉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好不容易遇到了个,怎么可能放了你。”
“是啊,看看这双腿,好直,好细,好光滑。”
流浪汉在我腿上摸着,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再看着摸着我脸的流浪汉把手顺着脸颊向下转移,我大声喊:“救命,不要……你们放开我,放开……救命,救命!”
“三更半夜这里哪会有人,你叫吧,尽情的叫。”
“嘿嘿嘿,你叫的越大声,我们越兴奋。”
听他们这么说,我哪里还敢大喊大叫,咬紧了牙关,终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我放弃挣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情,可我并没有在感受到来自于流浪汉的欺负,反倒是得到了自由,还听到了哎呦喊痛的求饶声。
我赶紧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衬衫,我的视线顺着镶钻的纽扣向上移动,见到薛湛衍绷紧的脸,我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回来找我了,真……真好。”
话音落下,一晚上受到接二连三打击的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我栽倒的那一瞬,还没彻底失去意识的我,清晰的感觉到腰间被有力的手臂环住,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一次醒过来,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见到的是一个挂瓶。
“燕子,你终于醒了。”
陪在我身边的人是几天不见的乔芮莹。
恢复记忆后再见到乔芮莹,我登时红了眼眶,“芮莹,我妈……我妈她……”
乔芮莹抽出纸巾给我擦着眼泪,说:“精神病医院住院部忽然着火,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阿姨在这次大火中走了,我赶过去的时候,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阿姨葬在了陶然墓园,等你出院了我陪你过去拜祭。还有,医院给了赔偿金都在这张卡里,你收好。”
手里拿着银行卡,明明就是薄薄的一张卡,可我却觉得有千斤重。
这是妈妈的命啊!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左手抬起来就去撕右手背上的白色胶贴,想马上去墓园。
乔芮莹见了,她紧忙制止我,“燕子,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着,你别折腾自己,先好好养病。”
从乔芮莹的叙说中,我已然想到了妈妈在病房里无助的样子,她被大火吞噬的样子。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的心好疼,好痛。
也终于懂了薛湛衍那天说过的话。
我现在,不正是生不如死嚒。
“芮莹,我要去见我妈,你不要拦我。”
我还是这么固执,乔芮莹直接坐在床边把我死死的抱住了,说:“阿姨死了,你伤心难过折腾自己,可你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阿姨也不能活过来。燕子,你还有康康,你为什么不为了康康好好养病,然后让他重新回到你身边呢?”
“康康”想到了儿子,我老实下来。
乔芮莹见此法子有效,她又对我说:“钱渣男只顾得讨好瞿佳佳那个贱人,对康康根本不管,他那个妈倒是心疼孙子,可家里瞿佳佳说了算,康康的日子能好到哪去?我是有心想要照看康康,可是钱渣男是康康的亲生父亲,瞿佳佳在大面上又挑不出错,我抓不到把柄根本插不了手去管。”
我以为康康在亲爸爸身边,又有奶奶稀罕着不会受什么委屈,可乔芮莹的一番话,真真是在我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虎毒还不食子呢,钱穆阳竟可以如此冷血。
“康康上幼儿园了吗?”我这回是彻底冷静下来了,我要争取康康的抚养权,绝对不能让钱穆阳和瞿佳佳这对贱人把我的儿子给毁了。
“没有。”乔芮莹回答。
我的手不禁捏紧了被子,康康没有上幼儿园,那我想要见到他就有点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