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琴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pluto》第150期的特刊。
在敞亮的会议室里，倪琴端坐在玻璃圆桌中央，宛如一位高贵的女王，在静静欣赏她一手建立起来的王国。
事实上，《pluto》只是她诸多投资王国当中的一个，是在时尚行业的试水之作，初期便有不俗的成绩，此后更因吸引了大批年轻的精英而屡屡有经验的表现。
甚至于，销量早在前几年登顶z市时尚杂志的巅峰。
可辉煌过后，无论是什么样逆天的存在，都必然有一个平淡期。加之近几年来，纸媒因互联网的冲击一度陷入尴尬的窘境，《pluto》销量的小幅度下滑，太过平常。
这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的，大环境下，纸质媒体谁也不好过，这种时候哪家的资金支持能撑住，哪家就是下个十年的领航人物。
其实《pluto》的用户群并没有流失多少，有过往成绩的支撑，还算稳固。
但无为而治任其发展显然不是个办法，吸收更多群体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这也正是姚安茗出差前，隐约有增刊决定的理由。
可惜的是，金主爸爸不会管那么多的外部因素，譬如倪琴一类撒钱如流水的魔鬼，唯一要见到的就是利益数据回报。
“我看过上季度的销量增幅，简而言之，我不满意。如果到150期为止，还是这个数据，人员上的预算是一定要减的。”
果然，倪琴一发话，就直接冲着销量的难题而来。
会议室全场默然，小助理程铎更是连呼吸都在考虑轻重。
凌秋和许菀并排坐着，她们互看对方一眼，双手早就在桌下打了一个来回。
倪琴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而是继续引燃凝固的气氛，“其次就是今年纸媒市场低迷，这一块我将不投入支持，直接改版吧，做个电子期刊。增刊就不要想了，原本的页数上，我也要削减。”
凌秋当场就傻眼了，让《pluto》直接删页？
这么天才的想法怕是也只有倪琴能想的出来了，删哪页？是已经定下拍摄计划的画报，还是明星采访，专题报导？
就现在的页数，ab两组都用的极其紧张，总不能让他们把广告商的广告页删掉吧？
凌秋当即准备开口，坐在后排的容倩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凌秋的手提包。
她不出声，另一组的老大许菀自然忍不住发言了，“琴姐，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提升销量，比如150期的封面画报，我们还可以换……”
“你们还剩下一个办法，向我证明《pluto》还有继续的价值，而不是不功不过的吃老本。150期的封面，我要你们去采访陈怡，而且说服她穿裙装拍摄。”
倪琴直接打断了许菀小学生报告式的碎碎念，“a，b两组，谁能做，谁就能活。剩下一组，自觉把裁员名单报上来。”
面对巨大的诱惑，凌秋咬了咬牙，双眼一闭，“做！a组可以做！陈怡的独家，我们一定会拿下来。”
许菀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怒怼了凌秋几下，可在这场残酷的竞赛中，她也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许诺，“b组当然也会参加竞争，琴姐放心。”
“bravo！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倪琴鼓掌起身，眸中带着精光，似乎对这样的对抗赛很是欣赏。
金主看得爽是一回事，具体实施起来，底下的人物没有不忙断魂的。
送走倪琴后，凌秋和许菀所在的编辑层哀嚎不断，犹如人间炼狱。面对陈怡的专访，无不表示疯狂拒绝。
原因无他，因为这就是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陈怡是z市几乎跟倪琴齐名的风云女商人，在ai智能刚刚拔地而起的年代，就剑走偏锋成为凤毛麟角的投资人，如今科技发展，她便顺理成章地跻身ai行业的翘楚担当。
相传两人早年间还颇有渊源，但跟时常出席各类活动的倪琴不同，陈怡，几乎就是个时尚绝缘体。
她神秘而冷漠，拒绝除了商业报纸以外的一切来访，尤其是时尚花边杂志，只要邀请一次，就会被陈女士直接纳入黑名单，永世不见天日。
最最奇葩的是，去年，《pluto》的男编辑曾经热情地追到陈女士的办公大楼下，结果被保安直接当成狗仔脱光衣服扔进了草丛里，至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
采访一个这样的女强人，真的可以为150期的销量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吗？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
凌秋勉强稳定住a组众人，当即决定开个小会研究紧急事态，可她刚坐下来，许菀便推门而入，丝毫不顾及形象，对她破口大骂。
“凌秋，你就这么想升职吗？《pluto》的死活你也不管了？怎么能答应倪琴那种要求？”
程铎吓了一跳，但他下手极快，从背后架住许菀，“许主编，你冷静点啊。”
凌秋心底也有火，重重将手边的马克杯压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几人皆是一愣，谁也没见过凌秋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走到许菀面前，示意程铎松手，无比冷静地道，“那请问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现在就说吧。”
“我……那你也不能就答应了呀！到时候要删页，《pluto》就成了业界笑话了，还不如停刊呢。”
许菀揉着手腕，语气仍是忿忿。
“你再说一次。”
在听到‘停刊’这两个字瞬间，凌秋的眼神降到了冰点以下，眸中仿佛带着点点寒光，将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压低了几度。
许菀有些畏畏缩缩地抬头，眼前的凌秋看着既陌生又可怕，她不禁朝后走了几步，被直直逼到了墙角。
凌秋伸手抵住墙面，霸气十足地盯着许菀，“《pluto》不可能停，a组也不会有人因为裁员离开，许菀，你顾好自己吧。这次我不会放水了。明白吗？”
“凶……凶什么嘛，知、知道了。”
鬼使神差般，许菀没有回嘴，只是抱怨了一声，便乖乖点了点头，蹲下身子从凌秋的手边钻了出去，逃命一般，迅速离开了。
a组几人都对眼前这场离奇的墙咚，叹为观止，一时无话。
唯有小助理程铎提出了疑问，“凌主编，你要升职？要离开a组了吗？”
此前倪琴对凌秋意外关照的态度，以及今天许菀直接的逼问，无不昭示着凌秋似乎要离开的未来。
凌秋转过头，变了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别多想，早着呢。”
她不比许菀有退路有后台，也不比许菀年轻了。
《pluto》就像她亲手养育的孩子一样，a组的所有成员，都是她这几年来日夜相对的家人，凌秋把工作当成生活的全部。
如果有人要对她的生活开炮，那么，凌秋势必要决定反击，不惜任何代价！
“那么陈怡的专访，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容倩淡淡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凌秋长叹一声，总算回归主题，“暂时还没，不过我建议把老套路全部收起来，既然陈女士不吃这套，我们再多纠缠，只会增加她的戒备心。”
徐小町的工作重心仍是专题采访，彤姐的身孕注定了她不方便跑外勤，凌秋只能在眼下几个人里重新安排攻克这次的难关。
首先，观察和分析陈怡以往的风格仍是重点中的重点，在有机会见到陈怡之后，必须想办法让她本人接受穿裙装拍摄画报这个请求。
凌秋将这个任务交给夏天和徐小町一起完成，尽管这两人可能并不情愿一起合作。
其次，摆在最面前的困难，就是如何跟陈怡本人见上一面。
容倩为此动用了她的关系资源，可惜的是她的朋友大多是些玩咖，年纪都不大，联系再往上的父母辈，则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不要紧，”凌秋这样鼓励a组的所有人，同时也是安抚自己，“好东西，永远值得等。”
——
正在凌秋等人因为投资人的视察而天地震动的时候，mk公司中却是另一派的欢庆氛围。
俞铮前阵子接手的语音交友app，测试版上线一周，吸引大批宅男宅女，很快打出响亮的第一仗。
而甲方的第二笔款项，也在今天，正式转到了mk公司的账号上。
这个季度的绩效，全体达标了。
葛见洲看着月度报表上那排象征通关的绿色数字，激动得几乎要落泪，“终于有私房钱买手办了……”
童童倒很淡定。
自从俞铮带组以来，他们这组就像开了挂一样是全公司最赚钱的工程组，但同时，也是加班最狠的一组。
nopain，nogain.
这就是俞铮带着他们看到的世界，很残酷，同时又充满了丰厚的报酬。
俞铮的手机也应声响起入账的提示音，可他目不斜视，只是继续默默盯着电脑。
童童自他身边经过，意外瞥到俞铮在公布租房信息。
“俞哥，你要把房子出租？”
她隐约记得俞铮是供着两套房子的，一套自己住，另一套也说不上来用途，似乎一直闲置。
俞铮难得有了点反应，他侧头看向童童，“你要租？”
童童立刻摇头，“你的房子那么高档，我哪里住得起。”
她还跟其他三个工薪阶层的女孩同居，每月苦巴巴地存钱寄回家。
俞铮想想也是，“没事，如果你有其他朋友有兴趣，可以来看看。我已经在各大平台都发布了，信息真实有效。”
葛见洲看见两人正在闲聊，故意凑过来偷听，却被童童猛踢了一脚，“干嘛，你想租俞哥的房子啊？”
葛见洲一拍大腿，“俞哥要租房子，早说啊。之前我和大学同学做了个小玩意，专门匹配租房资源和租客请求的。这一个个去联系多累啊，不如直接对照一下”
能靠技术解决的问题，就是不是问题。
趁着午休期间，葛见洲拿出自己的电脑，迅速整理了俞铮的需求，输入代码，轻轻按动回车键。
跟俞铮要求基本符合的租客信息慢慢在屏幕上滚动。
忽然，一个非常眼熟的名字，出现在俞铮的视野里——“凌秋”
他拨动鼠标的手缓缓停顿，已经几天过去了，那个女人还没有找到能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