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放了扩音,一边在衣橱里翻箱倒柜,灰调长风衣,羊绒衫搭配小脚裤,和昨天给俞铮挑的那套衣服相得益彰。
情侣衫应该更容易取信于陈怡吧。
“在家这几天玩的还好吗?”
“还不错,就是信号不太行,我和沈健都好几天没有打视频电话了,不知道他想我没。”娄菁的语调绘声绘色,散发着爱情的酸臭味。
但听在凌秋的耳朵里,却有些鼻子发酸,她到底应不应该直接告诉娄菁真相?
手中的动作慢下来,她坐回床上,斟酌着开口,“娄菁,有件事情……”
话开了个头,就被娄菁给打断了。
“啊,不跟你说了,我要检票上车咯,对了,我给你带了家里做的牛肉酱,超级香!你今晚没空的话我就改天给你。”
电话被挂断。
凌秋看了眼黯沉的屏幕,怔然,她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娄菁的感受。
如果可以,她倒宁愿提着一把四十米长的大砍刀,去好好教训一下那对狗男女,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娄菁太爱沈健了。
因为凌秋太爱娄菁了。
都是捧在心尖上的人,她怎么忍心看着娄菁受伤害。
算了,下回见面再说吧,到时候还能给娄菁一个靠着哭的肩膀。
——
赶在城市苏醒前起床的,还有俞铮。
与凌秋那份蠢蠢欲动的紧张感不一样,他这完全是生物钟使然,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再规律不过。
他的办公室靠窗,独立一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清脆作响。
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辉。
之前葛见洲和童童也问过他,为什么总喜欢守着太阳升起,这个点,应该是最佳赖床时间才对。
他说,清晨六七点的太阳,比八九点的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葛见洲丝毫没办法领会,管他几点,不还是那颗太阳系里只会发光发热的恒星,能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俞铮无声地笑了笑,也没解释。
童童作为一个勉强维持女性性征的真女人,那残存的第六感告诉她,眼里只有代码的俞铮,看着疏离冷漠,没什么人情味,但其实,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你看,同样是直男,一个是俞铮这样的王者段位,让每个人都心甘情愿跟在他屁股后面当喽罗;一个是葛见洲这样的青铜段位,没脸没皮的只适合跟在俞铮屁股后面当喽罗。
不也不一样么。
到了上班的点,办公室里陆续热闹起来。
掐在上班打卡的最后一秒,童童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拎着小包。
自动门收了一下,随即又弹开,一道身影从缝隙中窜了出来。
葛见洲叼着两个早餐袋,扑哧扑哧跟在童童身后,一手提着一个电脑包,看起来分量沉重。
童童走到办公桌前,把葛见洲拦下,“放我桌上就行。”
葛见洲放下电脑后回到自己的工位,如释重负地往后一瘫,哀嚎,“你到底在电脑包里放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重。”
童童幽幽递来一道目光,“小伙子有点虚啊,这点重量就受不住了?改天去健身房办张卡吧,再不锻炼一下以后怎么帮女朋友拎包?”
“谁家的女朋友会背电脑包,还是十斤重的电脑包……”葛见洲说着,一边把其中一份早餐抛给童童。
童童啃了一口花卷,感觉味道不是太好,就放一边去了,打算明天让葛见洲换家店买早餐。
“你也别在这给我抱怨了,愿赌服输,距离你最后一次帮我拎包带早餐还有……”童童用笔在日历上划掉一格,转头对葛见洲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还有二十九天。”
事情要从昨天的一场赌局说起,童童和葛见洲因为一句“php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杠起来了,结果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两人定下一个赌约,输了的人替对方拎包带早餐一个月。
以一个it行业最公平的竞争方式判定输赢——扫雷。
葛见洲欲哭无泪,“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踢到我电源,要赢的时候突然关机了!”
“有时候,运气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童童对葛见洲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简直没人性,葛见洲恨恨咬牙,转头就去拉救兵,“俞哥,你来评评理……诶?”
在看到俞铮本尊的时候,葛见洲的声音突然变调,像是一时刹不住车,错愕中差点破音。
俞铮缓缓抬起头来,此刻他的身上只穿着羊绒衫,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拢进淡金色的光线里,韵致风雅。
今晚带凌秋见他妈,索性直接穿了昨天凌秋搭配好的一套衣服来上班。
“我去,这是我们俞哥吗?”葛见洲使劲揉了揉眼睛,瞪大,再看一眼。八壹中文網
童童闻声也朝窗边那道身影望去,瞬间,瞳孔地震了一下,倏尔痴痴笑了起来。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葛见洲好奇问。
“我是个女的。”
葛见洲:……
童童突然发现自己对男性生物的认知有了突破性的进步,她心动了,不过,对于俞铮是出于欣赏的心动。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这次,开口的是葛见洲。
童童扫他一眼,回过神来继续啃花卷,“我知道,你是个男的。”
葛见洲:……
“不是,是我确信俞哥谈恋爱了。”
——
凌秋赶到‘视觉’大楼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踩点,甚至比以往更加精准。
她不禁产生了一个世纪性疑问:为什么不管她起多早,还是同一个时间点到公司?
走进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不够足,她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冷飕飕的。
徐小町今天的眉毛都画歪了,眉笔断成两截,在桌面上骨碌滚了两圈,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凌秋的高跟鞋边上。
凌秋弯腰下去捡,递给他,“怎么了,眉笔招惹你了?”
徐小町接过,一掌拍在桌面上,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浑身散发着烦躁气息。
号称“相机在人在”的夏天,把摄像机随意地放在旁边的空椅上,连保护罩都没套一个,丝毫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唯独坐在暖气边上的容倩看起来挺正常的,塞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凌秋经过她身侧的时候,一不小心瞥到眼歌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登时脚下一滞,被椅子腿绊了一跤,差点把夏天的相机给打翻在地。
一个个都怎么了?这也太反常了吧……
“你们……集体闹哪样啊?”凌秋摘掉容倩的一只耳机,“嗯?容倩宝贝,你们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容倩冷不丁抬头,对上凌秋审视的目光,一贯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公主,今天居然叹气了。
“唉,佛曰,不可说。”
凌秋:……
这时候,程铎恰巧从外面拿了文件进来,看到凌秋的时候,身形一僵,本想默默退出去,没想到刚跑两步,就被凌秋一声厉喝喊停了。
“程铎,你跑什么?”
程铎好不自在地挠挠头,眼神闪躲,像极了学生时代,在课堂上为了避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死活不敢对视的小屁孩。
“我突然想起文件还没拿。”
“你手上不是么?”凌秋当即戳破他拙劣的谎言,声线渐冷,“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铎求助的目光扫过其他人,弱小又可怜。
徐小町脚蹬地,坐在转椅上玩起了人体陀螺,就是不抬一眼。
夏天摊了摊手,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爱莫能助。
容倩重新戴上了耳机,进入了佛经的世界。
都是魔鬼吗?早上还叫人家小程程,说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枯了。
程铎深吸一口气,说,“刚得到的消息,许主编已经拉到陈怡拍摄裙装画报了,预订了下周的摄影棚,所以……我们b组输了。”
输了……
凌秋的神思一晃,明艳的面容上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她的心仿佛坠了坠,轰地一下脑子似乎短路,一片空白。
还是晚了一步吗?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给她?准备了这么久还是输得一塌糊涂,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有的时候不是光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
命运最擅长和人开玩笑,总是出其不意地教会你,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偌大的办公室里,万籁俱静,转椅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停了下来,佛经歌曲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凌主编来上班啦,我正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陈怡答应参与我的画报拍摄了。”
凌秋掀起眼皮,抬头间,神情已然看不出任何悲怆的情绪,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是么?恭喜啊。”
就这么简单?凌秋平静的态度,让许菀辛苦得来的成就感大打折扣。
天知道,她为了拿下陈怡的首肯,动用了多少资源,本以为可以看见凌秋饱受打击的模样,却没想到,这么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