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义无反顾地进了试衣间。
她也专门研究过汉服的穿法，但真正对付起来却比想象中困难。
姚薇薇打算就这身行头出门，嘴里咬着棒棒糖在外关切道，“凌姐姐，真不要我帮你吗？”
凌秋很倔强，“不必！”
穿到关键部分，她外套里的手机忽然作响，凌秋伸手去拿居然是俞铮的视频通话。
还在犹豫接不接的关头，她的指尖，被思念驱使抢先一步按了接通。
“你在……干嘛？”
视频那头的俞铮，在艰难地寻找可以看清自己女朋友正脸的角度。
“换衣服。”
凌秋的回复声音比蚊子还小，她捂住手机的出声口，“一会儿我再跟你说吧。”
尽管声音微弱，却还是被外面的姚薇薇听道，女孩轻轻笑了声，“凌姐姐，你男朋友没见过你穿汉服吧，一会儿我多给你拍几张。”
凌秋缓了口气推门出来，面不改色地道，“直男看不懂这个。”
不过，她猜，如果自己什么样，在俞铮心里都是一样好看的吧。
可惜凌秋的这种自豪和快乐在见到倪玥之后荡然无存。
她们，撞衫了。
“我也要去国风展，姚薇薇你连这都忘了？”倪玥云淡风轻。
姚薇薇咬碎了手上的棒棒糖，嘀嘀咕咕，“可你没说穿这件啊，你不一直挺嫌弃吗？”
倪玥穿的是平底，身高上比凌秋矮小半个头，显然衣服是提前量身改过的，比穿在凌秋身上要贴身几寸。
凌秋美艳，倪玥娇俏，要说两人谁穿出去，都不至于跌份，可万一两个人都要穿……
似乎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姚薇薇夹在两人中间，顿时尴尬。
好在凌秋丝毫不介意，“行，那我就不穿了，省事。有总编出去做活招牌，我乐得轻松。”
倪玥眉眼微扬，总觉得自己拿回一局。
三人往国风展而去，只留下程铎一人焦灼。
他战战兢兢地端了一堆资料到言夏的面前，言夏正专心摆弄设备，头也不抬，“别看我，我这里没任务给你。”
程铎叹气，碰上个女版夏天2．0，偏偏还有凌秋的脾气，真的头大。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z市，还有一个人跟程铎一样的郁闷。
在楼梯间休息的俞铮陷入一种微妙的绿色心情，凌秋在搞什么？
大白天换什么衣服？
见他面色不善，背后一个正在抽烟，满脸胡茬的男人开口道，“怎么，查岗女朋友啊？”
俞铮闻不惯那股味道，皱眉道，“嗯。”
这人是另一组的程序员，平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不过午饭的时候，听童童和葛见洲八卦他似乎被异地的女朋友绿了。
男人用充满沧桑的口吻道，“做男人太难了，我们做程序员这么忙，哪里顾得上。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没空陪，她就天天作，非要跑去外地工作，弄得天天见不了面……”
俞铮都懒得听后文，他转头就走，迈开两步又想起些什么。
“女人不难吗？她要求自己的发展有什么错？”
如果凌秋在这里，醍醐灌顶怒骂这个狼狈的男人一顿，末了再拉上他狠狠炫耀一番。
因为她相信自己爱的人，绝不是跟眼前这个失败者一样的俗物。
不就是白天换个衣服吗！
俞铮挺直了腰板，他也得相信凌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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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国风展正式开始。
凌秋一行人拿得是媒体通行证，因此节约了不少等待的时间。
入场后，凌秋便感觉到了展子跟以往那些时装秀场的不同，少了z市的烟火气息，在环境和气氛的整天营造上显然是没少堆心思。
主策将爱融入了细节，在钢筋铁泥的城市里，筑造出了一块足以让时光倒流、交错的梦幻地带。
在这里，来往的模特都褪去了性感大胆的现代风情，转而温润、柔情。
倪玥带着锦墨招牌出征，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相机的火力。
凌秋对此深以为意，恨不得直接将锦墨两个大字贴在倪玥的脑壳上。
“你这么看我干吗？”倪玥正忙着拍照，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凌秋亲昵地绕过倪玥的后脖颈，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好看，多看几眼。”
倪玥很快借机跟拍照的几家服装品牌勾搭上，舌灿莲花地推销起锦墨杂志社来。
凌秋精神放松了大半，立刻拿出学习精神，一边记录一边总结。
姚薇薇扛着相机一路蹦蹦跳跳，也不嫌累，见凌秋对展子的陈设很感兴趣，于是积极开口科普道，“好眼光啊凌姐姐，这次国风展的举办方山海记，是一个在近年声名鹊起的国风服饰品牌。”
“服装品牌做主场策划？”凌秋颇感新鲜，“这场子他们一家撑起来不容易吧？尤其是新公司。”
国风服装在国内的市场不是没有，但一直不算很吃香，反倒是输出国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玩意赚得盆满钵满。
姚薇薇笑了笑，将相机里拍到的图片回放给凌秋欣赏，“山海记的特点是结合手作，像这场展子的很多东西都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工艺品，是现代纺织技术没办法复制的。从去年起，他家就开始准备这个展子了，整整七个月。”
原来如此。
山海记借国风展做平台打响名头，的确是个好法子。
就看后续盈利模式能不能跟上了。
“这展子办得不错，我没白来。山海记也是个好名字。”凌秋暗暗琢磨道，那她能给锦墨带来什么呢？
来之前，凌秋跟程铎就做一个不太成熟的策划。
如今见到眼前的一切，她的灵感好像渐渐成形，山海记的展览场按照年代做了时间轴划分，宛如一纸画卷，慢慢呈现到众人的眼前。
这种阅读感，其实正是当今纸媒所需要的，山海记读的是史书。
那锦墨杂志社不如就读读诗词吧！
姚薇薇见凌秋好似老僧入定，一时不敢打扰。
也不知道她默默凝视了凌秋多久，对方终于缓缓开口，“我想将《浮韵》做成词牌系列，第一期的主题就定为“如梦令”。
姚薇薇如梦初醒，“你们做主编的，都这么神吗？怎么忽然就能想到这么绝的点子。”
难怪姑姑一开始就断定了自己没有做主编的才能。
果然，还是她还是差得很远，无论是跟倪月相比，还是如今空降来的凌秋。
姚薇薇有些服气了，总算收起玩心，认真对凌秋详细说起城市内国风展的规模和发展来。
两人谈得差不多，正想回头找倪玥，却发现倪玥那头似乎碰上了点麻烦，周围竟不自觉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凌秋快步回头走，挑眼看去发现一个妖里妖气的男人正拉着倪玥说话。
“这谁？”
她感觉自己看到了另一个徐小町，但眼前这个显然是没有小徐可爱。
“老熟人了，七颂杂志社总编，乔颂。”姚薇薇撇撇嘴，“我们家对头，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之前好几期采风、模特、策划都撞到一起。”
f市的国风杂志社不算少，但同期发展里比较不错的就要数锦墨和七颂。
“那不叫倒霉，叫做有人找茬。”
凌秋再了解不过了，顶着许菀的火力过了几个月，她自然懂得什么叫做有心针对，怎么也避不掉。
“哎呦，倪编，你最近又胖了不少啊，你家这汉服都给你改宽了，既然要穿出来干嘛不多花钱找个模特，何必勉强自己呢？”
果然，乔颂疯狂输出。
倪玥气得面颊煞白，正想反驳，对方却皮笑肉不笑地送上一连串地呵呵呵呵。
“我开玩笑呢，”乔颂笑得花枝乱颤，“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我们做时尚杂志的，要是在外面露了糙，万一被被人拍照那内容可就不好卖了，尤其是女人，就是要精致！”
这话也十分难听，奇怪的是，周围一圈男摄影和男编辑竟然就任由乔颂发表这样妖魔化女性的言论来打压倪玥。
“可你不是女人呐。”凌秋踩着高跟，一步一顿走到倪玥的身边，伸手到她的腰后给她撑了撑。
倪玥感觉腰际一暖，虽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没推开凌秋。
乔颂怪笑了几声，“怎么，只能女人做编辑吗？我的七颂杂志社，可都是优质男员工哦。”
“巧了，锦墨杂志呢，收的女人更多些。优质是肯定的，前提是，我们的员工都是活生生的女人，不是物品，不是东西。”
凌秋走到乔颂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眸子，话声渐冷，“不是活在审美畸形的t台和杂志封面上那些压根就不敢胖起来的纸片人。”
乔颂被凌秋陡然冷冽的气场所震慑，一时结巴，“我们要贩售美好和精致生活，所以……”
“谁们？”凌秋冷笑了声，她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
“锦墨跟你们不是一路，国风是更为宽阔的审美领域，古往今来，对美人的定义就不仅仅限制于瘦、幼、白，我们要通过时装去传播健康正面的文化，而不是加重所有女性的形体焦虑。”
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有第一个女人开始鼓掌，三三两两的鼓掌声接连响起。
这一声声的鼓掌仿佛化作巴掌，打在了乔颂的面上，他牙关紧咬，面色一阵青紫。
掌声落幕后，倪玥生怕凌秋继续放大招，赶紧拉了拉她的手。
凌秋示意她淡定，很快又换了声调，温声笑道，“我开玩笑呢，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我们做杂志的，要是在外面被发现脑子不好，那内容可就不好卖了。尤其是男人，就是要尊重女人呐。”
倪玥捏了把汗，可紧接着她又听到凌秋补充道，“尊重女性，就是尊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