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行话,余少骞的面色深沉,透着无望。
安子沐:余总余总,明天我就要去美国进修了,不来送送我吗?
余少骞的脑海中浮现出安子沐的可人的模样来,这个女孩儿似乎从相识以来,就一直对他穷追不舍。
当初他也只是顺手从鱼龙混杂的酒会上救了她一把,否则这个单纯的女孩儿,就被拆吞入腹了。
之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余少骞向来不缺女伴,他大可以同样玩玩安子沐,反正她这么热情地贴上来。
但他并没有。
余少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抗拒安子沐,不想沾染一分一毫。
她演技很好,长得也漂亮,可以有很光明的未来,他们俩可以成为般配的一对儿。
但他不愿意。
余少骞害怕承诺,害怕自己给不了安子沐永远的未来,也从不相信什么单纯的爱恋,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是不求回报的。
删了短信,将手机扔在一旁。
余少骞背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目光空洞。
他现在想着的,是骆言州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儿。
退路?唯独这一次,他什么退路也没有给自己安排。
因为他清楚,这一次,是结局。
骆言州动用了莫大的人力物力,在凌晨五点左右的时候,才追踪到余少骞,那么,微微也一定在他那儿无疑。
孤身一人开着车过去,也不管什么红灯什么违章,他现在就想立马来到陆微微的身边,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
从高速一路飙到了郊野,那里一片空旷,只看见一幢小小的小平房,破旧不堪。
显示的地点就在这儿。
一想到微微昨夜是在这么破旧又简陋的地方度过的,骆言州这心里跟刀割似的。
车子冲到屋子前面,戛然而止,立马从车上下来。
但此时此刻的骆言州,并没有贸然地冲进去找微微,因为余少骞也在这儿,绝对不能冒失,必须谨慎。
屋子很简单,推开大门,就能直接一览无遗,而那个紧闭着的小门,应该是微微所在的地方。
骆言州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门砸开,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又一步。
“骆总这么早就过来了?”余少骞的声音响了起来,身影渐渐从一边闪现。
骆言州看着余少骞一脸沧桑的模样,陌生极了。
“微微人呢?”
“贵人多忘事吗?我昨晚说过了,你只要给我答复,那我必定能够保微微的安全。”余少骞没有一丝的退让。
骆言州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不能冲动。
“你让我先见到微微,否则免谈。”骆言州必须得先确认微微的安全。
余少骞踹开那扇关着的门,陆微微嘴巴被堵住,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的模样一下子就印刻在了骆言州的眼中。
那种心疼的感觉,难以言喻。
陆微微眼神疲惫,但是看到骆言州之后,瞬间散发了光芒,嘴巴不能说话,只能靠喉咙发出声音。
“只要你把微微还给我,一切都好谈。”骆言州拳头依旧紧握着。
余少骞忽然就笑了,“骆言州,我们之间的恩怨,这辈子,恐怕算不清了,而我,也不想再算清楚这笔账了。”
骆言州顿觉不妙,余少骞话里的意思,恐怕是要……
下一秒,余少骞手里就多了一把刀,直接往陆微微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想了一个晚上,其实就算骆言州放弃跟他的争斗,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发生,再挽回也是枉然,这一次,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同归于尽吧。
他不能顺心,必须也让骆言州痛苦一辈子!
“余少骞——”骆言州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陆微微也吓坏了,但她无法动弹!双手双脚依旧被绑着!
不,不……
微微绝对不能有事!
骆言州扑了过去,瞬间夺去了余少骞手里的小刀,两个人同时摔倒在了地上,连着滚了两下。
身体疼痛异常,但骆言州一个翻身,就把余少骞手里的刀夺了下来,狠狠地甩在了角落,“你疯了吗!余少骞!”
“要么大家都别活!”余少骞目光如同野兽,此刻的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陆微微在一边干着急,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余少骞的力道很大,亡命之徒的最后一点力气一般,全部使出来了。
骆言州近身功夫不错,很久就制服了余少骞。
而余少骞格斗技能比较弱,三两下就被骆言州打趴下了,满嘴的血,躺在地上喘着气,再也动不了了……
骆言州丢下余少骞,赶紧去给微微的松绑。
“没事吧?哪儿不舒服?他有没有伤害你?”骆言州着急地关心道。
陆微微咳嗽了两下,声音有些发哑,“我没事……”说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余少骞,皱紧了眉头,“我们先离开这儿吧……”剩下,交给警方处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骆言州搀扶起微微,走到了门口。
陆微微总感觉不对劲,身后……
“小心!”陆微微推了一把骆言州!
这一下,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而身后冲过来的余少骞手上,依旧是刚才的那把刀。
骆言州一个翻身就又跟余少骞纠缠在了一起,两个人在屋子外面打作一团。
陆微微知道自己身手不行,过去也只会添加言州的负担,所以拿了手机立马报警,让警察赶紧过来!
“砰!”的一声。
陆微微惊呆了,接通的电话都没顾上,眼睛呆愣地看着不远处。
余少骞的手里……有……有枪……有枪!
这是骆言州也没有料到的……
余少骞竟然携带了枪支!
骆言州一个反擒,按住了余少骞拿着枪的手,两个人瞬间变得势均力敌。
而这份势均力敌的来源,则是这把手枪。
这不是刀子,更不是拳头,而是致命的东西!
陆微微结结巴巴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个大致的地点和情况,想必对方也应该听见枪声了。
余少骞刚才那一枪并没有打中,因为骆言州的钳制打偏了。
“你们都给我去死!”余少骞狰狞的表情陆微微一直都记得,那种可怕的担心,是她这辈子都没有碰到过的。
又是“砰”的一枪,而这一次,传来的,是一声痛苦的嘶吼……
余少骞捂着自己的腿,脸上满是痛苦,那种疼,很少人能够体会到。
子弹很可能裂穿他的骨头了……
手枪被骆言州夺了去,那一枪,是走火不小心导致的,也可以说,是骆言州的正当防卫所致,具体的,谁也不知道了,因为太混乱了。
骆言州的身上全是泥土,脸也脏了,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抱住陆微微,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生命还在继续,当年他没办法扭转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办到了。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骆言州怎么也没算到,自己捡起车钥匙,打算带着微微离开的那一瞬间,余少骞开着汽车冲了过来。
那一刻的余少骞,是发狂的,是决然的,是不要命的。
而他的目标人物,是陆微微。
汽车的速度超出他所想象,一瞬间,只一瞬间,身体被重重撞击,摔出好远。
他天昏地暗,全身的疼痛在逐渐开始蔓延,先是从头部开始,然后是腿,再然后是胸、手臂,眼前的景象在开始模糊……
骆言州听到了陆微微的声音,想扭头看看她,可一丝力气都使不上,声音也在逐渐减弱,直到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余少骞是靠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发动的车子,这会儿,他的腿因为疼痛而变得麻木,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刹车跟油门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思绪变得混乱。
车子一路超速地往前开去,直到冲过悬崖,无情地摔了下去……
那一刻,余少骞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
但他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口袋里的手机那一瞬间闪过信息:少骞,我登机了,想必你已经做了最后的选择,如果你今天过来送我,见最后一面,我会义无反顾地留下来。现在想来,是我一厢情愿,保重,少骞。
“他身上的伤都能够恢复,只是……万事等病人醒过来,就什么都好了。”医生如实说道,“但是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醒不过来……”
陆微微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看着病床上五天都没有醒过来的骆言州,心痛如刀绞。
那一刻,是骆言州将她推了出去,一如当时在门口她推开他的那一幕一样,只是那一次两人相安无事,而这一次……
陆陆续续都有要来探望,全部被微微拒之门外了,除了乔安妮,以及程涵。
程涵这一次,是真的放弃了对微微的所有念想。
一个男人,能够爱微微爱到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这份感情,程涵自认为自己及不上,这辈子,他跟微微都没有可能了,他永远也比不过骆言州的这份生死之爱。
而乔安妮跟于峰一块儿过来探望的,眉眼之间有些叹息,但她对骆言州,已经不是爱恋了。
住院半个月,骆言州都没有醒过来。
微微的着急情况可见一斑,而医生的诊断有如晴天霹雳,“他的内伤已经无大碍,外伤回去也可疗养。”
“那为什么他还没有醒过来?”
“他的脑中并没有血块压迫神经,能不能够醒来,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愿了……”
陆微微带着骆言州回家了,不管如何,她都得努力让他醒过来。
也是通过这件事情,陆微微才知道,风言公司的所有股份全部更改成陆微微的名字了,这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陆微微不知道该作何感受,只觉得骆言州是个傻瓜……
握着他的大手,陆微微每天都会花上很多时间来跟骆言州说说话,而大多数都在讲那好几本画册上的故事。
这本画册骆言州一直都很好奇,而微微每次都会藏起来不让他看见,那是因为她害羞啊……
翻开一页讲一个故事,从第一张画像说起,那还是当初的那个雷雨天的事情,画像上的人物是骆言州的侧脸,一颗鲜红的泪痣很是显眼。
还有那次在海南,骆言州寻不到她而着急的神色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眼眶中饱含的泪水。
“这一张,是你帮未未洗澡的画面,特别有爱,你那么人高马大,未未那么小。”
“还有这一张,你带我去看日落,还记得吗?”
床上躺着的骆言州,没有任何的生气与回应。
“这张,是你送我满屋子洋桔梗的那天,我留了几朵放花瓶里了,被你嘲笑了呢,你一直都记得我喜欢洋桔梗,我也一直记得,你喜欢喝青柠水。”
已经三个月了,骆言州丝毫都没有回应,就像一具雕像。
“这张,是你当初送我项链的那晚,就是这条项链,你说,它叫:重逢。”
陆微微说着,俯下身,将脖子里戴着的项链贴在骆言州的手心里,让他感受那温度。
“言州……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次重逢呢……”
“言州,你醒醒……醒醒好吗?我不想一个人……我们还没结婚呢,你说过,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小猴子呢……”
陆微微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趴在骆言州的床畔前,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似乎每一晚都会如此,她不会放弃,坚持相信,骆言州会醒过来。
这是第258天。
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这是骆言州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淌下泪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