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声音应答说到齐了之后,报名作品就都被放到地上。让所有人都围成一圈,老师手里拿着类似晾衣杆一样长的棍子,开始点评。
仔细看学生的表情,其实大部分都有几分不自然,在全年级美术生的围观里被评价,可以算是公开处刑了。
“这幅画虽然画得还不错,”一个美术老师开口,他点的是楚莲的《莲》,“但是说实话有点阴郁了,看着不舒服。”
现在已经是把高一组的画都筛过一遍,只剩下楚莲和另外一人的画,这些老师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的确,韩老师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参赛的话我个人是偏向另一张。”八壹中文網
那张画的是大年三十,农村里的一家人点鞭炮,人物刻画十分生动,名字叫作《年味儿》。
张姣在一旁刚想说话,就见一直作壁上观的曹素开口道:“韩老师,我觉得楚莲这张画,看起来很有深刻内涵啊,不能忽略整体只说局部吧?”
张姣顺势站出来,把楚莲画的小稿也放到了地上:“其实楚莲还有一张没有完成的图,我觉得也不错,要不大家再看看?”
把画摆在地上的时候,围在一起的学生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过这位是高一年级的级花,不仅人美学习也好,怎么没听说她美术方面的造诣也这么深啊?这还是人吗?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尽管楚莲和所有人都站在一起,但是大家还是很精准地打量着她。毕竟她那张脸很难被埋没在人群中。
“没啥区别吧,”韩老师嘟囔着,“这两幅画差不多,都是那种阴郁的感觉,只能说一个外放一个内放。”
“韩老师,我认为这是个人风格的范畴,说明她很有天赋。就像我们学校的冉东升同学一样。”张姣再次开口,并没有顾忌对方比自己教资深,“很有可能评委反而会看好这个特点。”
冉东升的情况和楚莲能一样吗?韩老师无语。冉东升的爷爷就是大赛的评委之一,不然怎么可能初中就夺冠。
“张老师,你看我们的争辩就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艺术作品的评判本身就带有主观性,”他表面并没有生气,“我们没有办法说服彼此,那到时候比赛也很有可能发生这样的分歧。”
“要赌这个可能性吗?张老师。”他敲了敲地上的作品,“万一因为这个原因连决赛都进不去,我们可就浪费了这个名额。”
“美术老师都匿名投票吧。”曹素打断了讨论,“速战速决,不然等会儿上课了,还有其他两个年级等着呢。”
唉。张姣无奈地写下楚莲的名字,之前是她力排众议说要选楚莲,其他老师也就默认了。这次如果放到明面按投票来,结果十有八九要变了。
果不其然,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老师投了八班的《年味儿》。
楚莲安静地上前收起自己的画。
张姣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她那么乖巧感觉更对不起她了,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就见楚莲对她笑笑表达没事。
张姣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天呐,平常没有表情的人突然笑起来,多少有点冲击了。
等到全部评选完的时候,午休已经快结尾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回走,不停讨论着刚才的评比。
张姣和楚莲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她确实心态没有什么问题,一切平常之后,就放她走了。
楚莲则加快步伐想要追上曹素,既然单衡光没有办法换同桌,她还是应该再争取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走廊上空无一人,楚莲走到办公室,发现可能是因为刚回来的原因,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儿,她抬手刚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人说:“曹老师,怎么样,你们班楚莲入选没?”
“唉,别提了。这孩子平时话少就算了,画出来的东西也渗人,我想找补都难。”曹素懊恼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你说校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次突然要搞什么公正选拔。本来那个张老师都把她定下来了。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感觉你今年也不容易,前两天单衡光那事儿也挺焦头烂额的?”
“可不是!我跟你说,那天晚自习高二八班班主任找我的时候给我吓一跳,我以为班里其他同学心思不正呢,一听是单衡光我反而松了口气。”曹素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单衡光他爸说他早就知道,之后不用联系他。我估计这两家是……你懂吧。”
“嘶,我懂。哎你说说同样的背景,怎么郝夏就乖多了。”
“那能一样吗?要不说高端家庭出来的孩子不一样呢。”曹素提起这个就舒坦多了,“人家那才是真正家教好,我之前和校长谈过,我琢磨着,郝夏家里比八班背景还要那个一点……你知道吧,我这是给你提个醒儿。”
“哈哈,明白了,不过郝夏那小孩儿本来就讨人喜欢。”另一个老师又旁敲侧击,“那你们班楚莲……也差不多吗?”
“哪儿跟哪儿啊,你没发现她性格孤僻得要命嘛,单亲家庭!她妈也不太懂事儿。”曹素一边咽着养生茶,一边摆了摆手,“这就是随根儿。”
“啧啧,果然这孩子还得看家庭怎么样,”那位立马接上话茬,“就八班叫胡原原的小孩儿,你知道不?也是个重组家庭!那大小姐脾气,简直了。”
“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八班本身就乱,你也注意点自己的学生别去接触,到时候八班的一个个都有出路,他们就好傻眼了。”
曹素苦口婆心地传授经验:“这都是以前的教训,这些孩子不懂,以为大家都一样没有不同,只能咱们和家长一起搭把手,不然他们长大就好后悔了。”
“是啊,我跟你说我家孩子也是……”
话题逐渐就慢慢转到家庭琐事了。
楚莲早就把手放下了,她站在门外的阴影里,静止得如同一座雕塑。卸了身上的力道,低头看向手掌,才发现已经被掐出的一道道月牙。
把画放在旁边的地上,楚莲重新抬起手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