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从运动会结束之后,就倒在床上了两天。
也幸好是个周末,不然她可能直接就请假了。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之后,便感冒了。
不过这一次生病并没有以前一个人那么难熬。
因为这次有刘决在了。
楚莲倚在床边,看着想要给自己喂饭的表姐,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这怎么行,”刘决满眼都是心疼,“你还没有恢复,别逞强。”
楚莲看着她少有的强势的态度,乖乖地靠在了床上。
楚莲盯着刘决一勺一勺吹着泛着热气的粥,眼底就开始微微发烫。
这样的场景,连幻想都不曾有过。
曾经她多希望自己生病了,难过了,就有家人像这样对她。
会安慰她或者鼓励她,会告诉她生活没有那么难,会说无论如何,她都有人爱。
现在有刘决了,可是她的好并非是纯粹的。就连这样的好,也是裹挟着利益的。
但是她却已经知足了。
“怎么了?”刘决被楚莲看得有几分不自在,窘迫地问了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楚莲的声音还是有几分沙哑,“只是在想,以前在田家,为什么对你没有什么印象。”
田笙尽管现在已经不再和她住在一起,但是这么多年,她们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去田家过年。
这也许是她们两个不用言说的共识,楚莲在乎姥姥,田笙在乎妈妈。她们都想回去看看老人家的墓。
但是楚莲却几乎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刘决的存在。
刘决听了这个问话,动作顿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十年前就已经离开田家来这边了,那之前你可能太小了,没有太多印象。”
楚莲也许不记得渺小的她,但是对于刘决而言,她曾经最盼望的日子,就是除夕。
她期待那对儿从a城来的风光的母女俩。她们的存在,就是她的心理慰藉。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有没有可能,她们能把她拉出去?
既然田笙已经逃脱了,那她可不可以也有这样的期待呢?
在这样一年一年的等待中,刘决明白了幻想之所以叫幻想,就是因为它的不切实际。
她最后还是跑了,一无所有地跑出了大山。
刘决含住自己的泪对楚莲笑了笑,把勺子送到楚莲嘴边,“不热了,喝粥。”
楚莲垂下眼喝了一口,粥的温度刚刚好,就像刘决这个人,从来不敢有激烈的情绪一样。
“姐,在认识我之前,你都在做什么。”楚莲忍着喉咙的疼痛问道,“为什么会被楚天海找到?”
刘决吹粥的动作停下了,她把手里的勺子放回去,随后举着碗的手也垂了下去。
“和现在差不多,都是些不需要文凭的工作。”刘决轻轻搅着粥,“但是没有现在赚得多。”
“我在上班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你大伯。”刘决纠结地说,“我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不是他找到我的。”
“是我求他的。”刘决抬起头,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我求他给我个工作机会,我说让我|干什么都行。”
刘决以为楚莲听完她说的话会面露嫌弃与厌恶,但是并没有。
楚莲只是不置可否地说:“是吗。”
刚好碰见楚天海?
楚天海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也不是随便从犄角旮旯跳出来个人说是他的亲戚,他就能认出来的。
刚好碰到楚天海求情,又刚好被楚天海相信,再刚好发现这个亲戚有用,可能性约等于0。
大概率就是楚天海早就物色好刘决这个人了,只不过找了一个合适时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楚莲看向刘决,如果是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她也许会说出比较残忍的话,来告诉她她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和幼稚。
但是现在,楚莲望着她那张充满忐忑的脸,却怎么都下不去嘴了。
也许在刘决的心里,楚天海是一个重要的人,是在困境中出现的人。
如果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未免有几分伤人了。
更何况,楚莲看着刘决朴素却生机的脸颊,她之前就看出刘决对于楚天海抱有不一般的情感。
她已经警告过她关于潘忆春的存在,也就够了。
刘决应该心里有数。
于是楚莲只是回了一句:“没关系,你只要安稳地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楚莲不知道楚天海对于她是什么样的情感。
之前她以为自己对于楚天海而言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毕竟之前他们的联系被田笙发现后,楚天海就好多年都没有了动静。
结果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得知的一切,都让她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她曾经以为楚天海对于她的态度,是一种征服欲。
是把她当作了楚天河来看,希望她服软认输,希望打败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
但是现在的她不确定了。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虽然她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就是只要楚天海重视她,那么刘决就不用担心自己没有用处。
她就不会突然失去价值。
刘决被楚莲的话说愣住了,她想象过很多次楚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唯独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
这样的温柔。
就好像她们真的是关系亲近的家人一样。
“以后再碰到之前那样六神无主的情况,你先联系楚天海。”楚莲说,“你如果联系田笙就基本等于要走人了。”
田笙对待田家的人,可是一点好的态度都没有,她相信只要刘决随便犯一个错,田笙都能让她滚蛋。
刘决低着头机械性地搅拌着早就没有温度的粥,眼泪含眼圈。
她最后只是说:“对不起,小莲。”
刘决知道楚莲以前的小名,这也是楚莲拒绝她叫这个名字后,她第一次再说出口。
“是阿姊没用,”刘决哽咽着说,“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好像没有什么选择。”
楚莲愣了愣,她倾身抬起手,虚弱地擦了擦她的眼泪,“哭什么,你怎么没有用?”
“你现在还年轻,随时都能重新开始。”楚莲笑了笑,“你等我长大,你就可以不用这么难受了。”
“那时候你攒够了钱,我也已经能够独立。”楚莲的口气中带着安抚,“我们都靠着自己活,好不好?”
刘决的眼泪像珠子一样一串串地掉了下来。
她不停地点头:“好、好……”
眼泪却越流越凶。
真好,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她的人生,早就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