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太子不出现纰漏,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嘉王如今拉拢官员人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做事么。太子不露出马脚,难道太子底下的那些官员就个个都是清廉奉公的人了么?嘉王培养自己的人马,就是为了在朝政的各个部门,都跟自己的太子哥哥叫叫板。
高皇后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向来很有主意且难以说服,也只能随他去了,“我叫你来,也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你爹的心思。不要小瞧这些细枝末节,有的时候心意的改变,就藏在这里面。”更何况九五至尊,心思复杂难解,更需要时时揣摩,谨言慎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阿娘,我懂得的。”嘉王笑道,心中虽然对母亲的多疑不以为然,但阿娘也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嘉王不是不明白,总而言之,好生注意着安安母亲的心便是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太子也在跟王真闲谈:“今日阿爹心情不好,只怕不仅仅是罗威的事情。”
王真作为大伴,也是太子难得的亲近之人。一有什么烦闷,太子更愿意跟王真说道说道。只见王真不慌不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太子,态度恭顺,“殿下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只怕阿爹是想到别处去了。”太子这话说得含含混混的。虽然论外貌,他更像自己的母亲,实际上要论起心中的想法,他跟官家才是真正的如出一辙。只是每次官家见到他心里就不舒服,加上太子在他面前也是十分拘谨,所以虽然是亲父子,但是彼此交心的时候几乎没有。
但是这不意味着太子就对官家的心思一无所知,相反的他对于自己阿爹的想法向来猜的比较准。比如这一次,官家似乎是在因罗威的事情生气,但是这样小事何须一国天子来生气?
官家不高兴,应该是由着此事,想到了别处。这时候朝政上面并没有什么令人烦恼的事情,再说官家当政多年,政务上面就算有烦难,也有足够的城府可以做到面子上不动声色,完全没必要因此脸色阴沉。
能让官家动容的事情不多,出去军国大事,那便是继承人之事了。官家已经是知天命之年,身体还算得上十分硬朗。但是年轻的儿子们各个已经长成,他也不得不不考虑这些问题。
虽然自己已经是太子,但是鉴于糟糕的父子关系,太子并不会将自己的地位寄托在父亲对自己的情分之上。嘉王虎视眈眈,狼子野心,太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不信官家就一无所知。
饶是如此,官家对于嘉王依旧宠爱有加,完全不限制他的行动,太子的心早就凉了。他私底下也暗暗想过,只怕现在嘉王立刻夺了自己的位置,官家也不会制止他的行为。如果不是担心朝廷之上的悠悠众口,他只怕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换掉自己了吧。
王真依旧恭顺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官家想到了您还有嘉王?”
太子叹了口气,自古以来都是严父慈母的配置,可到了他这里,严父严的有些过火,慈母却已经早就不在。
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太子是羡慕自己的弟弟的。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对着八大王也有和颜悦色的时候,更不用说八大王的亲母高皇后了,平日里对着自己儿子嘘寒问暖,生怕下人怠慢了他。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太子时常会想到这一点,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什么都记不得了。对于母亲的印象,也只剩下一张冰冷的画像。记忆中似乎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妇人,曾经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在花园里玩耍,但是这些记忆太子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是真的存在过,还是自己思念母亲过度幻想出来的场景呢?
“师徒情同父子,罗威跟尤青之闹成了这样,官家看在眼中只怕心里感慨不少。”太子叹了口气,就是他,想起这前前后后的事来,也觉得惆怅。
“那位尤青之倒是个人物,徒弟如此对待他,他还不计前嫌,免了徒弟没入奴籍。”王真也跟着谈了几句,“我听内侍私底下说,尤青之还让传话的内侍不要告诉罗威是他求的情。”
“哦?”这一点太子倒是不知道了,“真是如此的话,这个老人家可真是心地纯良,怪不得能种出那么好的花。”
物似主人形,主人心思良善,种出来的草木也都是繁盛至极;主人心恶,种出来的花草纵然一时之间葱郁,但终归难以长久。
以德报怨,不计前嫌,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品质。说实话,尤青之就算是对罗威落井下石,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徒弟对不起师父,师父却依旧宽容,这样的心胸,大概有真的只有亲父对亲子了。”太子苦笑。
若是在寻常人家,父子情深也是再寻常不过。可是皇家从来就不是一般的人家,父子之情缠上了权力,固然尊贵无比,却也隐没在了权力的阴影之下。
不知道阿爹从这样的师徒之情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他会改变对自己还有嘉王的态度么?帝王心思莫测,太子也不敢说父亲的心思能猜到个十足十,尤其在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之上。
他已经很小心谨慎地处理这段关系了,但是官家似乎总能在自己身上发现不满意的地方。好在自己的属臣还有伴伴都劝说自己,君父君父,即使君又是父,自己作为臣子的,受些委屈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太子、太子妃以及太子府的其他人员,全都是安安静静,低调着从不出头。太子在官家这里只做好孝子的本分,太子妃一进宫就成了没嘴的葫芦,不多走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高皇后都找不到她的错处,太子夫妇可谓是步步小心。
唯一失算的地方,大概就是上次酒后失言,头脑一热跑去请求父亲给自己的嫔妾封国夫人了。对官家指着鼻子大骂一场之后,太子的酒骤然清醒,痛哭流涕请求父亲原谅。自那之后,太子就几乎再也没有喝醉过。